母树之音,如洪钟大吕,涤荡在陈子睿的神魂深处,瞬间拨开了他心头的迷雾。
他眼中精光一闪,已有了决断。
他朝着那参天巨影深深一揖,沉声道:“圣树大人一言九鼎,子睿这便前往龙宫,只待时机成熟,还望大人出手,助我救出挚友!”
回应他的,是整片空间的震颤。
母树万千枝叶如垂天之云,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轰鸣,那不是风声,“好!只要你进入龙宫,将我本体引至洗龙池畔,那条自称‘皇’的小泥鳅,便交予我‘照料’!”
“小泥鳅”三字从它口中道出,却带着一种君临天下、俯瞰蝼蚁的漠然。
那股睥睨寰宇的霸气,仿佛威震四海的龙皇在它眼中,不过是尚未褪去胎膜的稚子。
这份从容,让陈子睿狂跳的心彻底沉静下来,如古井无波。
“如此甚好。”陈子睿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我即刻以大法力,将您所在的木星与赤魂星挪移至虚空,届时还望大人收敛气息,莫要抵抗。”
“且慢,孩子。”母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凝重,“你身后,有条‘小虫子’,他藏得极深,步履间甚至没有一丝烟火气,但在我这片天地感知中,他那道粘稠的窥探,如跗骨之蛆,已跟了你很久。”
陈子睿心头一震,如坠冰窟。
他一路而来,自认天衣无缝,龙界之中更无熟人,何来跟踪者?是身上无意间泄露了气息,还是……一场精心布置的猎杀?
……
无数念头在他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
“不必惊慌。”母树的声音适时响起,抚平了他心头的涟漪,“我以‘万木归墟’之境,将他困于原地,你趁此良机,速速离去!”
“万木归墟?”陈子睿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闪过一丝猎人的兴奋。
他邪魅一笑,道:“圣树大人,此人行踪诡秘,必有所图,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如芒在背,我心难安,不如……您在布下幻境的同时,暂且断开此地的天道法则之网,让我将他擒来,亲自‘问问’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安的什么心!”
“呵呵,有趣!便依你。”母树轻笑一声,那笑声仿佛能摇动星辰。
转瞬间,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
空间依旧平稳,光线依然明亮。
然而,陈子睿深知,幻境已然悄然铺开。
母树的“万木归墟”之力,巧妙地编织出了一个虚假的世界。
在这个幻境中,跟踪者依旧以为自己站在原地,偷偷窥视着陈子睿的一举一动。
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却不知自己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是一个循环往复、无尽无休的“瞬间”。
陈子睿缓缓转身,神识如鹰隼般锐利,锁定了身后千丈开外的一处空地。
那里,看似空无一物,但在在母树赋予的“真视”之下,这“空”本身就是一种伪装。
一层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幻象被无声撕裂,露出了其下隐藏的真实。
陈子睿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并非人类。
伪装者虽披着一件灰袍,但在真实之眼下,袍下若隐若现的,是覆盖在皮肤上的细密鳞片,闪烁着金属般冰冷的光泽。
他是一名龙族!
他保持着之前的伪装姿态,身体却仿佛被投入了琥珀,连衣角的褶皱都凝固不动。
他以为自己还在跟踪陈子睿,却不知自己早已迷失在母树制造的幻境之中,成为了陈子睿眼中的猎物。
没有任何犹豫,陈子睿身形化作一缕虚无的风。
他的脚步没有声音,没有气息,甚至没有在空间中留下任何涟漪。
他不是在移动,而是世界在将他“搬运”到目标面前。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追踪者身后,近得能感受到对方龙鳞下血脉的微弱搏动。
毫无迟疑,毒武魂发动!
一缕比月光更淡、比空气更稀薄的紫气,自他掌心悄然溢出。
它没有形态,没有气味,更像是一种“概念”的延伸——死亡的概念。
它并非扩散,而是精准地“注入”了追踪者周身那片被母树法则锁死的空气里。
追踪者毫无察觉。
在他的感知中,一切如常,唯有鼻腔深处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仿佛深夜里悄然凝结的霜花。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以为是此地特有的地脉寒气。
却不知,那正是陈子睿的紫毒。
它早已顺着他的呼吸,如幽灵般侵入肺腑,化作亿万肉眼不可见的毒针,刺穿他的生机。
毒素顺着他的血脉奔流,直抵他引以为傲的、坚不可摧的龙骨骨髓。
从这一刻起,他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
“啊——”
声音还没发出来,它的身体已经开始痉挛。
那不是寻常的抽搐,而是亿万条肌肉纤维在失去控制后疯狂地相互撕扯。
他感觉自己的血肉正在从内部被一寸寸地分解、液化,又瞬间被毒素重新塑造成更恐怖的形态。
紫色的毒丝如同活物,在他的皮肤下游走,勾勒出妖异的纹路,所过之处,鳞片卷曲、焦黑……。
毒液化成丝线,横贯于它的身体,乃至它的魂海。
这仅仅是开始。
当毒丝抵达他的魂海,真正的酷刑才拉开序幕。
他的记忆被强行翻阅,那些最荣耀的瞬间,此刻却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
每一次胜利的咆哮,都化作魂海中刺耳的尖啸;每一次力量的增长,都变成撕裂神魂的剧痛。
他引以为傲的龙族意志,在毒丝的反复穿刺下,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他想自杀,想引爆自己的龙魂,以求解脱。
可他发现,自己连自杀的权力都失去了。
毒素早已锁死了他神魂与身体的联系,任何自毁的念头,都会被毒丝瞬间捕捉,并转化为加倍的痛苦反馈回来。
他想咬断舌头,却发现下颚的肌肉僵硬如铁;他想捏碎心脏,却发现心脏被毒丝缠绕,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更强烈的痉挛。
他彻底绝望了。
那股恐怖的感觉,让他觉得死亡都是一种奢望。
他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再承受这每一秒都比一个纪元更漫长的折磨。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无尽的痛苦中,眼睁睁看着自己,从生理到灵魂,被一丝一缕地,彻底蚕食。
就在他即将彻底崩溃,神智消散的边缘,那无尽的折磨,忽然停了。
不是缓解,而是彻底的、戛然而止的停止。
仿佛一场滔天洪水,在即将淹没山顶的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截断。
剧痛的退去,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源自灵魂的空虚与恐惧。
他瘫倒在地,如同一滩烂泥,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抬起头,用那双已经失去所有神采的眸子,望向不远处静静伫立的陈子睿。
在陈子睿的眼中,他没有看到怜悯,也没有看到杀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那是一种神只俯瞰蝼蚁般的平静,仿佛刚才那足以摧毁一切的酷刑,不过是拂去一粒尘埃。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陈子睿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杀他。
而是要驯服他。
就像驯服一头桀骜不驯的猛兽,先要将其打断了脊梁,磨平了利爪,再让它明白,谁才是这片天地真正的主宰。
那些曾经与他一样,带着野心与杀意来到陈子睿面前的人,无论意志力有多强大,最终都落得了和他一样的下场。
他们不是被杀死,而是被征服。
他们的骄傲、他们的意志、他们的一切,都在陈子睿的毒液面前,被碾得粉碎,然后被强行灌输进一个新的认知——臣服于陈子睿,是唯一的生路。
“我……我……”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不成调的嘶吼。
最终,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主人……”
这一个词,用尽了他全部的尊严,也换来了他苟延残喘的资格。
“说说你的情况吧?为何要跟踪我?”陈子睿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那匍匐在地的龙族,目光依旧望向远方龙宫的方向,仿佛在欣赏一幕无关紧要的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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