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样说，可苏韵娇心中始终难以释怀。
人生虽没有尽善尽美之事，可以她的年纪和阅历，显然还做不到坦然的去接受这一切。
就算她心里能理解邬嬷嬷的选择，也能理解齐砚所言之意，可理解是一回事，真正要她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邬嬷嬷还如往常一样，就像是在她身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仍一如既往的用心侍奉家主。
这两日，齐砚也同平常一样，她去师父那里上课，师父老人家也未见有丝毫异样。知情的四个人中，也就只有她一个在为这件事焦虑了。
想着明日就是正月十五，若真不把话挑明了来说，明日一过，他们二人日后就真天各一方了。
就算日后日子长着，还能有再见面的时候，可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或许……那个时候，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四海中，在外头又有了新认识的女子。
思来想去，最后苏韵娇还是忍不住，这日下了课后，谈完了功课上的事她也没走，只望着他老人家直接问：“您真的打算就这样就走了吗？”
“什么？”苏韵娇毫无防备突如其来的这一问，令康允堂怔了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话中所指。
他淡定的又坐了下来，笑问：“是……邬娘让你来问的？”
“不是。”苏韵娇摇摇头，“是我自己自作主张来的。”
康允堂听后略略颔首，就像是这个答案原就在他意料之内一样。
“你也坐下来说吧。”他重新招呼她坐。
苏韵娇毫不客气的又坐了下来，这事她既开了口，势必是要得到一个答案的。
哪怕最后两人仍是同样的结果，可争取过了，就不后悔。
见她坐下后，康允堂问：“既邬娘没让你来，那你来问，是想从师父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我想，你应该是憋了有几天了吧？怎的前几天不问，今天突然忍不住了？”
苏韵娇实话实说：“我原是等着你们主动见一面，谈及此事的，可等了有两天也不见你们约见。又想着，明儿就是十五了，若再错过今日，师父和嬷嬷怕是一生都要错过彼此。夫君与我说过其中的道理，我能理解，却做不到完全欣然接受，所以便想着，不如我来挑这个头，你们二人见一面，单独谈一谈吧。”
又强调了一句：“这种事，师父您是男儿，您主动些或许会更好？”
康允堂笑：“见一面自然是可以的，但见与不见，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因为在我们心中，都已经做出了选择来。我不可能为她放弃外面的广阔天空，她也不会为我放弃你，除非……”
“除非什么？”见事情或许有转机，苏韵娇立刻急急问，“还有第三种方法的，是不是？”
康允堂只是笑，目光慈爱的望着面前小姑娘，问她：“除非你同三郎即刻和离，然后我带着你们主仆一起远走高飞，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你愿意吗？”他知道她必不会愿意，但却故意逗她，描绘着外面天地的好，“你看，你如今已经是我的徒儿了，原就该师父走到哪儿徒弟跟到哪儿的。何况，你同三郎原就不是真的夫妻是不是？只要你向三郎开这个口，三郎必会答应。怎么样？”
“我……”苏韵娇显然犹豫了。
不，不是犹豫，是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师父所言句句皆对，她无法辩驳。
搜肠刮肚的，好不易寻到了合适的借口，苏韵娇立刻说：“可我当初拜师父为师，为的就是能替师父您照顾好公子啊。如今若就走了，岂不是有违当初的初心？我想，师父也是不愿意的吧。”
康允堂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你的借口找的很是蹩脚，但也的确所言在理。你瞧，当你做选择时，是不是任旁人怎么劝，你也不会听？所以，我和邬娘也已经做出了选择，纵你再怎么劝，我们也是不会听的。”
“是，我们也可以再见一面。可既然结果不会改变，见这一面，也只会徒增伤感，不如不见。”
苏韵娇沉默了。
过了有好一会儿后，她才说：“那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到这里，她也算做了所有她能做的。
仍然改变不了什么，她也无能为力。
揭过此话不谈，苏韵娇又关心起师父来。
“师父，此一别，你我师徒两个何时还能再见面呢？”越是逼近离别日，她便越是不舍。
毕竟是数月的师徒情。
朝夕相处了多时，真的，突然的分别，还真令她十分不舍。
康允堂却肯定道：“你放心，徒儿，肯定会有再见面的时候的。”然后说原因，“三郎虽身子痊愈，如今只需调养。但我始终不能彻底放下他，他父亲没了，我又知道这京城是一池子浑水，他日后必有许多缠身之事。事情一多，必会伤身，我定会隔些日子就回来一趟，直到他身子彻底康复为止。”
苏韵娇闻言立刻双眼冒光，然后追问：“那隔些日子是隔多久呢？”
康允堂却说：“可能是几个月，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两三年，都不一定。”又严肃叮嘱，“你留在他身边，可要好好照顾他，千万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否则，可是砸了我的招牌。”
苏韵娇悄悄皱了下鼻子，难得的摆出了一副少女该有的俏皮模样来。
“师父就放心吧，我才不会为了您尽早回来，就拿他身子开玩笑呢。我必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不砸了您的招牌。等下次您回来瞧见他时，他一定白白胖胖的。”
康允堂望着单纯又真挚的小徒儿，不免抬手摸了摸她脑袋。
“你的品性，为师是再信任不过了。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吧。”
苏韵娇没多想，只以为师父是累了，想早点休息。她叮嘱他老人家好好休息，还说明日定要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的饭食给他践行。
可等次日醒来，才得知，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走了。
是夜里收拾的行礼，一早天都没亮，他便纵马出城去了。
临走前，给她留了几册书，另还有一封信。
信是给邬嬷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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