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
零壹解决了方片座的百余人分身之后，遁入树林之中，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啊？小壹你认真的？”龙儿尖叫的声音，从零壹的嘴巴发出。
零壹却默默的点头：“这样一来，我们才有胜利的转机。”
“但……”龙儿焦急的说着，但似乎又找不到逻辑性，短暂的支支吾吾之后继续说道，“小壹，你要明白你跟我的情况不一样，我是肉身陨灭和你一同共用身体，因此我就算灵魂出窍，附身到别的躯体上也无大碍，但你是有肉身的，强行灵魂出窍，会使你灵魂不稳，无法回到身躯之内的，你明白么？”
“我明白。”零壹肯定道，“但是方片座的祈愿能力，我一定要摸清楚。我总感觉，这家伙不一般，就算你我一同战斗，也可能会被他留有的后手所压制，我有这样的直觉，我们这次或许真的，有去无回。”
“小壹、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龙儿还想劝阻，但零壹却抢过了话语权。
“我保证我不会乱来，你放心。”零壹肯定道，“我借由小九的妖仙之力，暂时性灵魂出窍，附着在我的魔力人偶身上，你在带着我的身躯伺机接近山谷。方片座肯定会注意到我的行动而与我一战，这样一来，我也能摸一摸他的底牌，这股不安感，或许能得到答案。”
“小壹！你怎么就不听劝呢！”龙儿还继续劝阻零壹，但零壹似乎心意已决。
“没事，就这一次，好么？只要我弄清了这次的不安感，我就达成目的了，这或许，是方片座的底牌。”零壹肯定道，“而且你比我更了解灵魂本质，你与我又有圣女印记的联系，万一你要觉得我真有危险，你也可以强制拉回我的灵魂。”
“但你这样和他战斗，灵魂定会受损啊！”龙儿心疼的抽泣着，零壹左眼不禁渐渐湿润了。
“别急龙儿，我们什么事儿没经历过，而且就算我没有试探出他的底牌，我也能知道一二他的能力，到时候也能做出判断。”零壹微笑道，“就这一次好么？我保证下次不会这冒险了，我发誓就这一次。”
“……”
零壹嘟着嘴巴，不情不愿的从储物手环中摸索着，再次掏出时，一个人形模特出现在零壹面前，雕刻的和零壹几乎一模一样，栩栩如生，连额首的圣女印记都放出星星灿金色的光芒。
……
“今日，我要你的命！零壹！”
“我，绝不会输！日曜七绝，第一式！！！”
两人短兵相接，却并没有跟先前一样做许多动作，而是最简单朴素的举起右拳，击打对方而已。
赤红色的两团火焰不断攀升，但那暗红色的光芒与充满鲜血的腥气宛若轮舞曲的落幕一般寂寥。
火焰中，方片座突然宛若八爪鱼一般四肢缠住了零壹的身躯，紧接着身躯渐渐出现细小的裂痕。
“你！你这是。”零壹一时间被吓了一跳，难道跟自己缠斗这么久的方片座，是弯的不成？
“零壹，你应该觉得这样一来就能打败我吧，哈哈哈哈！可惜，真可惜。”方片座笑道，“在我来这里之前，我就做好了准备，我的意识已经和圣地整体融为一体了。”
“什……怎么可能！如此匪夷所思的事……”零壹还想质疑方片座，但这才察觉，方片座的身躯体温正在不断攀升，宛若一颗随时可以引爆的炸弹一般，“你，莫非想同归于尽！”
“是又如何？”方片座笑道，“我承认，你真的是我交手的最强的一个人，我还真的小看你了。本来我的身躯融合圣地，就是为了解决“圣女”尸体的封印，要是以所谓的“圣地”意志，控制封印解除，总比现在方便些吧。”
“你这家伙！”零壹想要摆脱，但方片座却死死的缠着零壹不让零壹松开，方片座的身躯已经渐渐变为赤红色，身躯的裂缝处甚至渐渐变成了即将爆炸的金黄色。
零壹越挣扎，似乎方片座越兴奋：“如今万事俱备，只要灭了你这个家伙，我就能慢慢的解决“封印”的事，再将圣地献给我的教皇冕下，终究是我赢了，零壹！”
“我不可能让你得逞，绝不！”零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全身放出赤红色的光芒企图用肉身挣脱方片座的束缚。
“哈哈哈，别想了，就凭现在的你么？”方片座嘲笑道，“你挥出的第二拳，可真让我难忘，那应该是我吃过的最强而有力的一次拳头了。虽然我与你同归于尽后，我的意识还需要片刻才可以和圣地接轨，但这段时间里，圣地之外也不可能派人进来了。就算有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圣女”，我可以运用圣地内的一切，好好的虐待他们！”
“你，休想！”
“所以，死吧！零壹！”
方片座身上的裂缝渐渐变为惨白色，而全身的赤红色的光芒逐渐转变为金黄色，此时的方片座真的宛若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一般。
轰！
第四次，这是零壹进入圣地以来第四次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一团蘑菇云即刻拔地而起，整片圣地都能看到它的身影，热风瞬间席卷了圣地全境，几乎方圆一里之内，草木土块被瞬间融化，席卷的烟尘宛若乌云一般，在天际不断堆积，形成浓浓的乌云，盖在圣地之上。
而在爆炸的中心点，却早已空无一物。
……
嗖！
水晶洞穴内，头戴斗篷的少年藏在洞口，一个意识突然侵入其中，让他微微有些踉跄。
“小壹你，你的灵魂怎么伤成……”龙儿还想责怪零壹。
却在这时立刻被零壹掌控了身躯的主动权：“卧倒！”
轰！外部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水晶洞穴内更是如此，悬挂的水晶柱竟摇摇欲坠，一些完全结晶化的水晶石柱更是轰然倒塌，原本光亮的水晶洞窟在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灼烧的烟尘与火星，哪怕在水晶洞穴内也能清晰的察觉。
片刻，零壹昏昏沉沉的站起身，迅速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半分：“没想到，这家伙还真的无所不用其极啊。”
“小壹！你又胡闹！”龙儿的嗔怪声响彻了整个水晶洞穴。
“龙、龙儿……”零壹像是个做错事儿的孩子，不敢违背龙儿的责怪。
“你知不知道你的灵魂损伤到什么程度啊，要不是我既是用圣女印记把你的灵魂牵引回来，你的灵魂怕是要彻底灰飞烟灭了，你知道么！”龙儿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泪水在顷刻间夺眶而出。
“龙儿我……”零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刚一开口就被龙儿呛了回去。
“闭嘴，坐下！”龙儿刻意不控制零壹的身躯，命令着零壹乖乖就范。
零壹也不敢不从，立刻听了龙儿的话，盘腿坐在了地上，额头的圣女印记放出灿金色的光芒，宛若女神从天而降一般，疗愈着零壹损伤的灵魂。
而与此同时，零壹正前方的水晶石柱也对此有了反应，封印的水晶石柱出现了一枚硕大的裂痕，裂痕从至上，横跨整个水晶石柱，而更令人欣喜的是，水晶石柱中封印的少女，似乎还有生命活动，她的眼睑竟微微跳动几分。
但可惜的是，零壹和龙儿都没注意到这件事，龙儿全神贯注，将自己的魔力尽数倾泻在零壹身上，引导圣女印记修补零壹的灵魂。而零壹则是纯粹的觉得自己闹大了，受到龙儿的苛责后，只能乖乖就范的坐在地上。
时不时的还能听见龙儿的抱怨。
“真的是，这里怎么破成这样。”
“怎么这里也破了，对称的一起么？”
“连脑袋都破成这样，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面对龙儿的抱怨，零壹不敢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一个举动又惊扰了激怒的巨龙。
良久，零壹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似乎意识模糊的感觉也在渐渐消失，相对的龙儿的抱怨也渐渐转变为了检查，再最后鸦雀无声，耳畔边除了自己紧张的心跳以外，没有任何一点声音。
寂静的可怕。
零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体恢复而欣喜、感谢，更多的是一层层笼罩在自己心头的阴霾，自责的阴霾。
他承认，在和方片座最后交锋时，使出的第三次“冲拳”，确实有些莽撞了。
当时他最主要的想法还是想引出方片座的底牌，了解一下自己一直以来心有余悸的感觉到底是何原因。而在当时，身负重伤了方片座几乎不消片刻的功夫便来到了自己身前。
在当时，零壹很想知道方片座是如何做到的，因为自己是灵魂附身在那具魔力身躯上的，就算身躯陨灭，灵魂还会回归到身体。而相比较下，让零壹自己的身躯去面对方片座，零壹则不敢如此冒险。
倒不是害怕自己会就此牺牲，是怕自己没法完成自己定下的三个承诺：复活龙儿，追寻母亲的踪迹，查到无名村惨案的凶手。
一直以来，零壹终究没有从无名村的阴影中走出，若不是一直以来同伴们的打打闹闹，让零壹有了笑对现实的勇气。
零壹若是没有遇到这帮子同伴，或许这一路走来将是浑浑噩噩的未来。也正因有了他们，有了龙儿在，才一次次的让零壹坚定自己活在当下的信念。这条命，将不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他人而活。
倘若零壹摸不清方片座的底牌……零壹有很强的预感，自己将会命陨圣地之中。刚刚方片座所展现的实力，甚至逼近自己两位师傅，炎尊和雪女的实力。换言之，感觉上当时的方片座会与这个世界上的最顶尖的强者们“十尊”相似。
若无法趁对方掉以轻心的当下铲除他，必成后患。
因此当时的零壹才冒死也要使出第三次“冲拳”。若方片座底牌用尽，零壹则有绝对的自信能令方片座瘫痪在地；若方片组仍有留有底牌，那必然将是起死回生、无法逆转的究极之技。
事实上，零壹也总算把方片座逼到了那个地步，只不过所付出的代价也令零壹一时间承担不起，光令龙儿恼怒这一点来说，就令零壹困扰不已。
是该安慰好呢，还是默不作声好呢……
“龙儿我……”犹豫良久，零壹还是鼓起勇气，想要和龙儿好好谈谈。但刚一说话，自己的左肩突然搭上了什么东西，像是一条手臂一样，软软弹弹、甚至香香的。
别过头看时，自己的肩头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右手，正摸着自己的左侧锁骨的位置。
不消说，惹得零壹这样，产生自己抱自己的奇怪举措的“罪魁祸首”，必然是零壹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小壹会不会嫌我太啰嗦了。”龙儿的声音突然传来，令零壹愣了片刻。
“啊？我、我为什么会……”零壹被龙儿问的一时间找不到头脑，疑惑又担忧的询问着龙儿，“是我做错什么，让你误会了么？我没觉得你啰嗦。”
龙儿一言不发，零壹感觉自己的后背突然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突然贴上来了，像是一对圆盘一样，并列着贴着自己的后背，甚至还传来了少许温热，但现在的零壹也没空搭理自己身体所感知的异常，脑海中一直在回忆刚刚经历的一切，是否真的做出让龙儿误会的事，能够让龙儿开始自责起来了。
“没、没有……”龙儿的声音轻轻回荡在零壹的耳畔，好似龙儿就在自己身侧，贴着自己的耳朵诉说一般，“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小壹好像特别安静，安静的让我有些害怕，是不是小壹的灵魂还没有恢复到位？是不是小壹的身体受了损伤？或者说……小壹厌倦了我的闲言碎语，只是忍气吞声的忍受着我。”
“想什么呢你。”零壹突然笑出声，“我一言不发，还不是因为我觉得我错了，我是在反思我的所作所为啊。现在想想，确实是一个比较惊险的计划，害你担惊受怕，又分身治愈我的灵魂。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在让你担心了。”
龙儿依旧一言不发，突然间零壹感觉自己的后背似乎又什么东西贴上来了，像是那对“圆盘”贴的更紧了。
右肩那被手臂搭上的错觉更加明显了，不仅是右肩，左肩也渐渐有了一样的错觉，像是有一双手，悄然从背后伸出，搭在自己的肩头紧紧的抱着自己。
明明自己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但不知为何，零壹感觉特别的安心。
“没有，我才应该像跟小壹道歉才对。突然这么生气，小壹是不是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龙儿似乎看穿了零壹的心思。
零壹有些笨拙的挠挠脑袋，打趣道：“这、都被你发现啦。”
“当然了。”龙儿的语气总算缓和了少许，声音中带着少许笑意，相对的零壹双肩上传来拥抱的错觉变得更真实、更紧了，“我和小壹一体双魂，小壹心里无论想什么，我都清楚。所以，小壹不能乱说“不怕死”之类的话，咱俩能像这样活在当下也挺好的。”
“相比以前，我能更了解我的小壹，小壹在我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想藏都藏不住。以前我就觉得，我的小壹是独一无二的小壹，但很可惜的是，就算是我的小壹也有很多很多的小壹存在。”
“像对自己师傅抱怨的小壹；像因为躲避村里姐姐大妈们相亲来我这儿吐槽的小壹；像没日没夜投入图书室钻研的小壹。这些小壹都是不一样的小壹，但也都是我的小壹。”
“只不过我有时候也很苦恼，我想更深入的了解小壹，想要了解小壹的全部，但越了解只会了解到一个新的小壹，会有无数个小壹等待着我去了解和发现。一时间，我竟然有些迷茫了，这样的小壹，还算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小壹么？”
“但如今，能够像这样一体双魂的生活，于我而言是全新的体验，不仅仅是因为活着的方式，更是因为那个需要我观察的、剖析的、琢磨的、耐人寻味的小壹，如今一览无余的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因为现在的生活方式，变得慵懒了，懒到不想去深入了解小壹了。因为我的小壹已经将你的全部都展现在我面前了，只要我想去了解，我就能一次性全部了解到位。”
“小壹现在在想什么，换个时间会想什么，换个地点会想什么。钻研的时候会想什么，铸造的时候会想什么，战斗的时候会想什么，当然，还有床上的小壹更是美味至极。不单单是你的躯壳，你的灵魂也是。”
“我知道了小壹会因何而起，因何而落，因何而恼，因何而哀。这一切都不需要我去主动的了解，小壹已经将全部都送到我面前了，像是一个个礼物盲盒一样，等待着我来拆开，从不让我失望，越拆越有求知欲，越来越想了解我的小壹。”
“我才明白，我了解到的小壹是人前的小壹，开心的小壹、失落的小壹……这些都是小壹在他人面前所展现的自己。而我真正独一无二的小壹，是全部，是我了解到的、没了解到的，全部的一切，融合到一个人身上。正因为这些不一样的小壹，才融合出了我独一无二的小壹。”
“也就是你。”
“这样新奇的活法，我还不想结束，我还没有完全了解完我的小壹，每次自认为了解透了，总有新的小壹出现，等待着我去了解。所以小壹也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我很喜欢现在的你和我。若我的身躯复活，我的灵魂回归到我的身躯内，却害的我无法更直观的了解我的小壹了。”
“那我，宁可不想复活。”
“而且龙的寿命比人类长的很，当小壹成糟老头子了，或许我还是貌美如花的年纪，我可不要这样。待在小壹的身躯里，和小壹以这种方式白头偕老，也不赖。”
随着龙儿的一声声告白，零壹额首的圣女印记也渐渐放出淡淡的灿金色光芒。
光粒疯狂的向外扩张，又凝聚于零壹的身后，重新堆叠。
龙儿洁白无瑕的身躯缓缓浮现，正抱着零壹贴着零壹的耳畔呢喃着。
零壹看着龙儿的身躯在自己面前逐渐恢复，却没有过多的激动。
因为他的灵魂正在经历一次洗涤，龙儿的话仿佛天降的福音一般，宛若一个女神慈悲的指引，龙儿的身躯随着金色的光粒逐渐恢复，在零壹的眼里已然变了味道。
那分明是他的女神显灵了。
勾着食指，用拇指夹着零壹的下巴，霸道的将零壹的脑袋侧过来。然而却正好对上零壹那自责的眼神，龙儿看后也满眼心疼，俏皮的用拇指与食指将零壹的嘴角微微扬起。
“别这样嘛小壹，我没生气，我反而要为我的抱怨对你说抱歉。”
“不，我也一样，我也要对我冒险的计划抱歉，让你担惊受怕，对不起。”
终于，像是沉寂良久的冰层总算迎来了初春一般。
两人的嘴角也渐渐上扬，惺惺相惜的将额首紧紧贴合，感受着彼此安心的呼吸与羞怯的举措。
“我爱你，零壹。”
“我爱你，龙儿。”
晶莹的水晶洞窟中闪着璀璨的水晶光芒，好似一颗颗争相闪烁的灯泡一般。
璀璨的千束万束的水晶光芒下，哪怕身经百战的少年少女却也在此刻羞红了脸，令人震惊的是欲望缠身的少女却没有对少年做任何过激的举动，双手安分的搭在少年的肩头，紧紧将丰盈的胸口贴在少年背脊上，恨不得和他融为一体一般。
有的只是，彼此眼中的他与唇尖余留的温温余热。
……
石柱上闪过一道光芒。
封印在其中的少女微微张开双眼，疲惫的环视着水晶洞窟。
眼睛最终停留在一名白发的少年身上。
少年侧着脸颊，唇尖微微嗡动着，看上去异常安心的样子，但眼角的泪水却也无法控制的微微流淌。
而在少年的身后，无数的金光破碎、飘散，却又宛若眷恋不舍的精灵一样，盘旋在少年的周遭。
少年微微攥拳，像是鼓足勇气了一般，微微睁开双眼，盘旋着他的金色光粒才渐渐消散，融入了少年额首的印记之中。
然而就算所有的金光都融入了印记，少年的嘴角依旧留着星星点点的金粒，恋恋不舍的停留在少年的唇角，不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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