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登州，黄县。
细作零一二坐在城门口附近的一间茶馆里，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说书人讲评书。
从他不时四处乱瞟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喝茶和听书都是他的掩饰。
街上不时有一队一队穿着奇装异服的白莲教徒走过，这些人列队行走时不断发出各种怪笑，互相之间嬉笑打闹，还会逗弄欺负路过的行人。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为的就是观察黄县城门每天的人流量和管理模式，从而确定自己这边的人可以通过何种方式混进城。
得出的结论很有利，白莲教对于城门的管理基本就是放任，除了天黑关门，天亮开门之外，基本不管什么人进出城，连城门税都不收。
“听说金蝉教打算对黄县的无信人收六成的税，这比官府狠啊。”
旁边两个喝茶的客人小声聊天，因为距离零一二近，所以他能够听见。
他们口中所说的金蝉教是白莲教的分支教派之一，这次回到登州之后，他才发现山东已经乱到了何种地步。
金禅、无为、龙华、弘阳、弥勒、净空、大成、三阳、闻香等白莲教分支为了信徒和地盘，互相之间争斗不断，有时候打的比对抗官府的时候都要规模大。还有罗道，悟空、还源、圆顿、混源等一些白莲教分支在夹缝中生存，寻求占地盘立旗的机会。
金蝉教之前在旁边的蓬莱县（登州府附廓）发展，前一段时间弥勒教在蓬莱立旗，逼得金蝉教只能带着信徒西迁，然后他们发现黄县四周的府县都已经有白莲教分支占据，就剩黄县孤立无援，索性就拼了一把。
现在黄县已经是金蝉教说了算了，也代表着整个登州府都已经沦陷。
“这有什么，你信教不就好了，教徒的税只有一成。”发牢骚之人的同伴喝着茶水听着评书：“信教了身体就会变好，能赚的更多，比缴税的一成多多了。”
“说的轻巧，你没看之前黄县信无为教的，金蝉教让他们离开，他们不愿意走，金蝉教让他们改信，好多人都死了，没死的也成了病秧子。”
“是这样没错你有什么办法吗？”
“哎，这世道啊。”
零一二明白，那个看起来洒脱的百姓，其实也并不是真洒脱，只不过是妥协了而已。
“店家，结账。”
“好嘞，客官，诚惠十八文钱。”
“给。”零一二从包袱褡裢里数出十八枚铜钱递给茶馆店家：“店家，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房子出租吗？”
“那可太多了，这条巷子看见没？进去之后有六户人家打算搬走，或买或租都可以。”店家指了指距离茶馆十几步的一条巷子。
零一二看了看，这里距离城门非常近，很适合做据点。
“谢谢。”
离开茶馆，零一二径直步入茶馆店家所指的那条巷子，从巷口走到巷尾数了数，整个巷子有一百步（150米）长，另一头连接着北大街西边的一条街道，不是死胡同。
整个胡同两边总共有二十户人家，门楣有阔有简，确实有好几家大门上贴着出租或出售的告示。
零一二连续敲了好几户人家的大门，问了问院子的租价和售价。
租价基本保持在年租金四两至五两左右，看院子新旧和配套家具多寡而不同。
售价基本保持在年租金的五倍，也有六七倍的，也是看房子新旧。
最后走到距离城门最近的一户人家，敲了敲门。
等了好一会儿，方才看到门缝背后光线变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户主应该是在偷偷观察外面。
叩叩叩！
“有人吗？我是租房的。”
又过了一小会儿，门里才传来回声：“来了，来了。”
把门打开，里面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里屋还有两个小孩正在偷偷摸摸的朝大门口打量。
“你这房子往外租？”
“是。”
“整租吗？”零一二问道。
“整租，你若是定了要租，我会搬走。”妇人回道。
“那就好。”
听到户主愿意整租，零一二方才打算继续往下聊。
他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能和户主住在一个院子里。
最后经过一番商议，户主要价并不高，整个院子一年只需要四两银租钱。
“你这院子卖不卖？”零一二问道。
“不卖，这是我夫家留给我唯一的遗产。”妇人面露悲痛的回道。
零一二没有多问她夫家怎么了，也没问她下一步打算搬到哪里去。
如今的这世道，谁的日子都不好过，问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租不租？”妇人追问道。
“我租，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牙行签契书。”零一二回道。
“牙行关门了。你若是真要租，我可以找坊里的里长做中人。”妇人道。
连牙行这种最基层的官府部门都关门了，可见黄县现在完全就是处于无治状态。
“成。”
妇人让孩子出门找里长过来，自己则给零一二端了茶水。
等了一会儿，孩子带着一个老年人和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年老的是里长，中年人则是甲首。
中年人详细询问了零一二的一些信息，比如他是哪里人，来黄县做什么，院子里今后要住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打算住多久？
零一二对于这些问题早有准备，一一做了回答。
说他是渤海对岸的永平府抚宁人，来这里是为了采购铁料。
“两个月前，与我们常年做买卖的那户商家失了联系，东主派我过来登州直接采买铁料。”
“平常都是我和一个伙计住在这里，有时候来回运铁料的伙计也会在这里落脚，人数不等，但他们装了铁料就会离开，不会在这里多停留。”
对于零一二的回答，甲首并不意外。
黄县经过这番更换政权，死的、逃的的商家太多了。
“你们买的铁料会存在这里吗？”甲首继续问道。
这个时代街坊之间的牵扯非常密集，不像后世，一个单元楼里连对门叫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甲首问这些问题并不算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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