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砍瓜切菜
姑苏市是第一次举办大型围棋赛事，如果用后世的眼光评判，很多地方都不合格。
比如，没有限流。
再比如，棋具也不统一。
有新有旧。
也没有计时器之类的东西。
主要是客观条件太艰苦。
后世随手可以买到的计时器，搁在当下，那可不便宜。
毕竟是工业品。
70年代的工业品是极度稀缺，即使有产能，也会用于一些可以出口创汇的项目。
计时器？
什么东西？
那点小市场，那值得生产，搞那玩意是浪费国家资源，包括围棋棋具也差不多。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
寒碜一点，丝毫不影响棋迷的热烈响应。
跟普通的赛事一样，先是领导上台讲话，一段冗长的发言结束，所有人都去告示栏看分组情况。
是的。
这个分组也是早就安排好的。
林武峰好不容易挤到最前排，找了好一会儿，他看到了自家儿子的名字。
三十台。
对手是一个叫章建国的男性。
很快。
李杰跟着林武峰一起来到比赛用桌，但他的对手并没有出现。
随着其他选手陆续就坐，对面还是没人。
直到比赛开始十几分钟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成年男子，这才匆匆跑进赛场。
看到对面坐着的李杰，他愣了一下。
“小娃娃，你家大人呢？”
“我是选手。”
闻言，章建国好像想起了什么。
“哦，你就是那个小神童吧？”
“没想到啊，我老章第一轮居然遇到了你。”
“哈哈，来，来，来，下一盘。”
虽然报纸、电视里把李杰吹得有多神，但章建国却有点不以为然。
别看他五大三粗，学棋却学了二十多年。
五几年，他们家隔壁住了一个小老头，他就是从对方那里学的棋，当初，那个小老头还夸他很有天赋。
以后有机会可以吃围棋这碗饭。
然而。
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别说围棋了，连学都没上多久。
再之后。
他就进了厂。
围棋只是日常的消遣。
这次参加比赛，他就是奔着冠军来的。
五十块钱呢。
顶他一个月的工资。
有了这笔钱，买电视的钱就凑够了。
正因为学棋的时间久，章建国才不信‘神童’什么的。
指定是少年组的那帮娃娃们太菜。
再说了。
就算小娃娃厉害，那又能厉害到哪去？
学棋到现在，正式对局都没多少次，怎么涨棋？
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真到落子的时候，章建国却很认真，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
战略上藐视。
战术上，那要重视！
嗯？
看着对面迟迟不落子的章建国，李杰有点惊讶。
才刚刚开始，就‘长考’？
故意恶心人是吧？
围棋虽然经常需要长考，但哪有开局前几个子就长考的？
约莫七八分钟后，章建国捡起一枚白子落在了星位。
得。
看来是遇到赖子了。
像这种磨磨蹭蹭的下棋方式，都是赖子。
故意搞那种盘外招恶心人。
既然如此，李杰直接推翻了之前的对局思路。
搞盘外招是吧？
杀得你哭爹喊娘！
接着。
每过几步，章建国都会‘长考’，每次三五八分钟不等。
毕竟没有规定时间。
不多时，方英哲作为巡场员来到李杰这一桌，看到对面那位黑脸大汉，他觉得对方很眼熟。
恍然间，他想起来了。
那是章建国？
经常下彩棋的业余高手。
‘年年’第一局就遇到了一个硬茬子啊。
章建国虽然‘恶名’在外，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对方下棋，确实有几把刷子。
这家伙下棋最喜欢那些退了休的老头子。
每次赢个五毛、一块。
凑近一看，眼见棋盘上只有十来枚棋子，方英哲不由回头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开场半个小时只下了十几步？
啪。
李杰落子后，章建国又陷入了长考。
这一次，他不是装的。
而是正儿八经的长考，黑棋的落子，有点不符合常理啊。
他看不出有什么用。
俗手吗？
方英哲也是眉头微蹙，‘年年’这一手，下的好像不太妙。
然而，如果把这盘棋录入围棋AI的话，黑子落下的那一刻，黑棋的实时胜率至少是90%以上。
但没有历经AI洗礼的棋手，别说是方英哲、章建国，就是聂大炮、加藤正夫来了，那也看不懂这一手棋。
沉吟片刻，章建国落子了。
他没有理会李杰的那手棋，还是按照自己的路子来。
啪！
啪！
随着时间的推移，落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章建国还是一直用盘外招，时不时的长考。
只是，看着李杰依旧心平气和，一点都没受到影响，他‘长考’的频率越来越低。
盘外招都不管用，还用他干嘛？
第五十三手，李杰直接选择脱先。
望着棋盘上的那枚黑棋，以及周边的其他棋子，章建国灵光一闪。
怎么会这样？
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劣势？
不对啊。
刚刚明明还是优势。
这一手下去，怎么就劣了那么多？
紧接着，章建国再一次长考，他的眉头也是越皱越深。
他完全不理解。
如果不是刚刚那一手，他还沉浸在领先的喜悦里。
结果。
一手棋将他从天堂拉到了地狱。
变幻之大，让他难以适应。
另一边。
章建国的表情反而让李杰有那么一点点意外。
这么快就发现了吗？
算力不错啊。
但。
没用。
接下来，李杰给章建国好好体验了一次过山车。
杀！
杀得对方溃不成军！
杀得对方丢盔弃甲！
杀得对方怀疑人生。
前前后后一共十几手，章建国再也落不下棋子。
完了。
输的太多。
哪怕拖到他最擅长的官子，也救不回来。
然后。
章建国投子认输。
投子的那一刻，他神色复杂的看了李杰一眼。
这一局棋，他下的太憋屈了。
对方那排山倒海的追赶，让白棋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对方的全国第三。
怕是含金量十足。
是自己小觑了天下人。
第三都这么厉害，那第一、第二又有多强？
国内的围棋新人，难不成已经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想到这一点，章建国是既失落，又高兴。
失落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那点微末伎俩，哪值得沾沾自喜。
高兴的是，或许国内的围棋要崛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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