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远声嘶力竭地咆哮。
此刻的他依旧是恶魔的模样，体内蕴藏的熊熊烈火像是要燃烧天际。
秦厌、秦翟、秦尚远。
他们在一次次的沉睡中苏醒，面对的却都是同一个命题。
和堕神躯的抗衡中，秦厌输了，秦翟输了......现在秦尚远似乎也无法避免地走上了和他们相同的道路。
可这是为什么呢？
索尔，你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
恶魔滔天的愤怒牵动了火核质，空气中的火元素开始磅礴地汇聚，不受控制地在这片领域之中爆炸、燃烧。
烈火瞬间便铺满了这整座深坑，火光映亮一切，空气因为极高的温度而扭曲，看起来就像是神话中描述的十八层地狱！
此时此刻，就算是雷神的电光也霎然黯淡了下去！
装甲开始熔毁，血雾源源不断地蒸发，骨翼血淋淋地突破节流器的限制，从秦尚远背后猛地生长出来！
被压缩到极致的高温空气以秦尚远的中心猛地爆炸！
轰——！！！
即便是力大无穷的索尔也无法生扛下这瞬间的爆发，被掀出了数公里！
“果然......堕神躯要苏生了么？”
索尔沉下目光，开始认真。
他手中的锤子飞速转动，雷光四溅，朝着秦尚远的方向电射而去！
可战场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进一步扩大。
前一秒才要暴走的堕神躯，此刻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即便没有限制这尊神骸的装甲，那些肆意生长的狰狞结构也正在有序地收敛。
背后的骨翼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化、消失。
“堕神躯......竟然被压制住了？”
索尔手中的雷光渐渐熄灭，他一把将这头恶魔提了起来，开始认真打量。
星光流动着映照天地。
秦尚远侧过目光，他的眼里，艾无常似乎变成了......很多人。
记忆像是一段泛黄的胶片那样缓缓拉开。
老宅的院子里，白兰花安静地绽开在枝头。
父亲穿着白色毛衣窝在沙发里读着晦涩的学术刊物，一边叨念着一些秦尚远听不懂的句子，一边指导秦尚远玩他早就通关好几十遍的游戏。
母亲晾好刚甩干的衣服，三言两语打发走上门询价的卖房中介。
虽然原本要抵出去的家宅被他们一家花光积蓄强留了下来，但依然有人对这间宅子不死心，老是不时派人来骚扰。
除了中介，警察也经常登门。
秦尚远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小时候却也没少被这些执法人员吓着，但偏偏有个姓邱的年轻警员每次登门时总是穿着便装，还会给他带些小礼物。
爸妈是做研究的学者，忙多闲少，因此学校是秦尚远最常呆的地方。
老师不太关心这个野孩子，男孩们也跟他玩不到一起，只有一个身材瘦小黝黑的孩子愿意跟他待在一块。
这个孩子叫夏叶冬，看起来憨憨的，可眼睛却格外得乌黑漂亮，看着就像是可怜兮兮的小狗。
夏叶冬是秦尚远的同桌，不太爱说话，成绩却是班上最好的那个，和秦尚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下午放学回家时，他偶尔会跟着秦尚远走，有时候装作同路，有时候又像是碰巧遇见了。
被秦尚远发现，他总会默默地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秦尚远笑话他像女孩一样腼腆，大方地分享自己的辣条，邀请他跟自己一起回家。
可秦尚远不知道的是，从小学一直到高中，在更多没被他知觉的那些傍晚......
那个叫夏叶冬或者是苏柏的孩子，总是会孤独地坐在街边某家饮品店的橱窗前，隔着玻璃注视他背上书包，孤独地跟着人潮穿街过巷。
二十年来的记忆就像是放映一样，事无巨细地展现在秦尚远的眼前中，冒着温暖的热气，就像是一杯平淡简单的清茶。
秦尚远的内心忽然宁静，外界的风暴不再喧嚣了，就连索尔眼中肆虐的电光在秦尚远看来都轻软得像是棉花丝。
可如果自己只是生长在堕神躯之上的“肿瘤”，那这些对于堕神躯来说，不就都毫无意义了么？
他明白艾无常是为了诱惑他逐步释放堕神的力量，他也明白梅菲恩给他节流器是为了抑制这种力量。
他也明白，一旦堕神躯完全解放，堕神就会从这具身躯中苏醒，秦尚远的灵魂则会被祂彻底碾碎。
所以爸妈当初才宁愿与路西法合作，也要将堕神躯和他的灵魂分离。
所以苏柏才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将自己排除在外。
秦尚远很早就明白了，冥演空断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推演，将每一个细节都梳理得一清二楚。
只是他不愿意把这些真相说出来。
因为这些真相只通往一个事实：
里斯本在骗他、艾无常在骗他、奈雅莉丝也在骗他......
秦尚远的剧本早已拟定，这具灵魂和躯体，注定会成为堕神的祭品与容器。
艾无常也并非和自己站在一起，她是堕神的神官，一旦到达堕神苏生的节点，她就会做出自己身为神官应有的选择。
秦尚远自认是个胆小的人。
即便事到如今他经历了这么多，已经是被很多人敬仰的秦校董......他也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像是鸵鸟把头埋进土里一样，装作什么都看不到......
可就算自己的那些记忆对堕神来说真的毫无意义，那就真的可以说明它们不重要么？
秦尚远心中忽然冲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他一手挥去艾无常虚幻的身影，从意识之海中醒来。
秦尚远一把抓住了索尔的拇指，缓缓将它从自己身上掰开。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这位雷神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开口：“是啊，为什么我会跟堕神躯扯上关系？
“为了让我离开这个晦气的东西，我的爸妈死了，我的妻子死了......你告诉我！索尔！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要注定承受这种不幸？几千年无法摆脱！为什么？！”
而索尔却并没有进一步逼问，听到秦尚远震耳欲聋的怒吼，他却像是失了魂一般松开了手，安静地后退了几步。
“你说......你的妻子因为堕神躯死了？”索尔浑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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