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顾云辉的话回想一遍，他耳边又响起了方瑶瑶的声音。
“这么简单。行，我记住了。”
“他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儿。”
“这孩子主动提出要到店里做工，他人比较机灵，年龄也小……”
又想着自己和两个哥哥，充满信心地去了孟记，结果光是店里的菜名都记不全。更不说将每道菜的大致做法和功效说给客人听。
而一旁的洪扬，同样没有念过书，但在孟掌柜考核几人的时候，他却可以独挡一面，将店内出入的食客招待得非常周到。
除了向客人推荐价位相符的菜品，就连算账洪扬也稍微转转眼珠，便能得出准确的数额。
被孟掌柜拒绝后，兄弟三人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生的挫败感。
尤其是黄发，在两个哥哥很快便调整好心态后，他却愈加开始自我怀疑了。
从前，他也只想着和父母一样，在村里种种地便行。
可自从见识到了刘方两户的砖瓦房后，他也会偶尔幻想自己是否有朝一日也能住上好一些的屋子。
又听人说盖两座房子的钱都是洪扬做工所得，再加上亲眼见到洪扬能将所有客人都招待得带笑迈出店门。他便也在心里想着，自己如果能做到和洪扬一样，那往后爹娘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可是，在两个哥哥沉默着从里间出来后，他很快也从孟掌柜嘴里听到了“认不得字，就只能靠着将菜名背熟才行。辛苦你们今日跑一趟，要是口渴，喝点茶水再回吧。”
黄发轻声叹了一口气。
他又想起去年媒人给他介绍的那个姑娘。
圆圆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可是，一来因为自己村子偏远，二来家里就连茅草房也找不出多的一间。
最后，女方父母还是一口回绝了。
康媛媛识字，顾云辉爱好竹编，方瑶瑶擅长做菜，二狗想当车夫，毛蛋要学炒茶制茶……
就连一个无家可归的叫花子都能被孟掌柜看中，让他在店里干些打杂的活计。
那么自己呢？
黄发感觉他的心仿佛变成了一个空洞……
-
初五这日。
村长与何灵芝一大早便起了床。
夫妻俩打算先去找羊贩子商谈购买小羊的事情。
方瑶瑶将车停在他家院子外头，招呼两人上车。
“常临叔，灵芝婶儿，我顺路载你们。”
“顺什么路，你这丫头，都说了用不着等我们，可别耽搁了你的正事。”何灵芝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会的，现在店里有七个小二呢。我和王叔都可以稍微晚一点，他们把肉菜切好，我们到了只管蒸煮就行。”
“真不耽搁你？那婶子就放心了。”
将人送到西市，存好牛车，方瑶瑶便去了孟记。
村长与自家媳妇在市场里转悠了好一阵，又问过各自的价格后。
最终还是决定就从方瑶瑶买羊的那个贩子手里拿货。
这批羊羔比方瑶瑶去年买的还要大上十来日。
又因大山村一次性购买的数量将近一百六十只，故而价格便按每只七十五文来算。
“成，那明日我再来告诉你具体数量。”村长道。
那羊贩子生怕新年第一单生意就黄了，立马让自家儿子守好铺子。
自己则随即逮了两三只小羊羔，“走吧大哥大嫂，我这就雇车，亲自送羊羔回去给大伙儿瞧瞧。”
说完，不等村长回话，羊贩子便立即将小羊拽上了牛车。
“走吧，这会儿就出发。要是大家活儿能定下来，我下晌就将货送进村里。”
村长想着，反正眼下各户地里的蔬菜也多，要是实在嫌放羊太冷，将剔下来的老叶子喂羊也行，“那行，走吧。”
羊贩子满脸是笑。
回到村里，村长又立即召集村民，将小羊的价格告诉众人后，再由他们一一上前查看带回来的几只小羊。
“这几只都是三个月的羊羔，大伙儿放心，同样的价格，在我这里买到的小羊绝对比其他家都要好。”羊贩子自卖自夸。
“真的？可别给咱瞧的个头大，实际送来的又变小了。”有人道。
“这可是涉及到一个村儿的大买卖，刚才我和于大哥也商量好了，咱是要签订文书的。这几只都是三月龄的，现在剩的也不多了，更多的都是接近四月龄的小羊。后头送来的只会比这几只更大更壮。”
“啥时候送来？你那里地方宽敞，要不再养个十来日送来吧。”又有人道。
“这位兄弟说笑了。真要再养个十来日才卖，那我岂不是亏大了。买草料得费不少银钱呢。我瞧着咱们村儿山高草地也多。各位将小羊赶到外头去，它可精得很，用不着你操心，自个儿就能找到青草填饱肚子。”
“哎，那个，我想问问这母羊一次能产几只小羊？”人群中的赵三妹突然高声问道。
“一般母羊头一次产，只得一只羊羔。但往后，几乎都有两只。不过这也得视母羊的年龄、身体是否健壮而定。”
“哦……”
“管他几只呢，左右也不吃你家的口粮。”
“我问问也不妨事。”
人群小声议论开来。
那羊贩子也不急，一一耐心替众人答疑解惑。
最后他又道：“那镇上的孟记饭馆，想必各位都听说了吧？他家的清炖羊排可谓一绝，用的就是这种山羊肋排。这几日镇上早就卖断了货，掌柜的还特意让人每日从永州送到镇上来呢！”
“是吗，咋没听方家丫头说起？”
“唉哟，那等咱们这批小羊养大了，得多值钱啊！”
“可不是！”
“那你是不是打算今儿下晌就送来？”杨四突然开口，高声问道。
羊贩子呵呵笑了起来。
“这位兄弟还真说对了，择日不如撞日嘛。既然我开出的价格公道，各位又瞧得上我家的羊，这可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情，一会儿就送来，新年新开始嘛，大家伙儿心里也好有个奔头不是。”
“我无所谓，看大家伙儿吧。”杨四又道。
“行吧行吧，今儿送就今儿送吧。左右今年家里菜也种得多。”姚红莲道。
见村民们都同意立即送货，羊贩子笑得合不拢嘴。
这可是新年开门就做成的第一单大生意啊！
他将三只小羊留下，立即坐车回了镇上。
又找另外三家老车夫，和各自的儿子一起，众人赶着牛车回养殖地逮了小羊，浩浩荡荡的车队便朝大山村去了。
村民们在看过小羊后，便也都各自回家，拿了钱等在秃子家的坝子里。
不多时，羊贩子果然带着小羊来了。
将牛车一侧的木栅栏卸下，村长便让排着队的村民按照抓阄顺序开始挑羊。
“哎哎哎，对，就这只黑色的。我家就三只。嗯，这羊不错！”一老者拿备好的绳子将小羊套上，牵到一旁的空地上拴好。
“这是公羊？那不对，我定了四只母羊。”
“大哥，我来牵吧。”二壮伸手，接过大壮刚套好的羊羔说道。
……
等所有人都选到了合乎心意的小羊羔，村长才再次与羊贩子核对小羊数量以及铜钱数量。
拿了铜板，羊贩子嘿嘿笑道：“这三只小一点的我也不说钱了，就送给于大哥吧。往后再有需要，您随时到西市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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