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宁瞪着眼怒视着她，像弓起腰背随时准备战斗的猫，“苏姐说我现在是公司的顶梁柱，参加完这次比赛取得成绩，就能跻身当红小花，到时候……”
话没说完，被一道明显带笑的女声打断。
宋栀似笑非笑，“你是顶梁柱？那曹梦竹曹老师、严老师这些老艺术家知道吗？”
李婉宁顿了顿。
宋栀懒洋洋地扯着唇角，轻嗤一声，“顶梁柱，不会是你自封的吧？真不要脸。”
李婉宁睁圆了眸子瞪着她。
她以为宋栀从来不会关注这些，是个只会弹琴的呆子，才随便这样说来唬住她。
没想到她对公司现在情况一清二楚。
李婉宁双唇紧抿，一言不发地瞪着她。
宋栀终于直起身来，两只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就算不提曹老师他们，退一步来说，你猜我这次世界巡演赚的钱能养公司几年？”
她走到李婉宁那侧，指节轻敲了敲桌面，帮她回神，“或者你再去问问苏沫，我和你，非要她选一个她会选谁。”
小助理瑟瑟缩缩地躲在一边，不敢抬头看宋栀。
李婉宁也好不到哪去。
不知道宋栀今天怎么如此咄咄逼人，明明以前她说这些的时候宋栀都不理会。
宋栀铁了心把事情闹大。
她低眸看着座椅里的李婉宁，“你敢不敢？现在就给苏沫打电话，问她选谁。”
李婉宁当然不敢。
刚才那话是她逞一时口舌之快胡诌的，如果真要论资排辈，宋栀在公司的地位能甩她几条街。
曹梦竹曹老师性格直爽，凭借老艺术家不可撼动的地位，谁都不放在眼里，连苏沫都敬她三分。
李婉宁亲眼见过曹老师笑眯眯地跟宋栀说话，和和气气的模样。
事情闹到现在的地步很难收场，李婉宁不动声色地递给旁边小助理一个眼神。
小助理缩了缩脖子，怯生生道，“没、没带手机。”
没带手机，所以没办法打电话问苏沫。
宋栀反应了一秒，目光掠过小助理怀里下意识攥紧的包包，轻勾了下唇角，没说话。
宋栀善解人意地摸出自己手机，“啪”地一声轻响，拍在桌子上，“没关系，我借你手机。”
李婉宁懵了懵。
宋栀扬扬下巴，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充满攻击性，语气却温和，“不用谢，打吧。”
李婉宁眼神四处飘忽着。
不敢看她，也没接手机的打算。
空气凝滞，透着诡异的寂静。
橘红色的夕阳越过落地窗，打在黑色桌布上，一直延伸到精致的餐盘边缘，融合着餐具凛冽的冷光。
再这样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宋栀淡淡扫了她一眼，捏着手机边缘轻晃了下，挑眉，“确定不打？”
李婉宁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小声，“不、不打了。”
“行吧。”
宋栀轻轻勾了下唇角，嗓音温淡，“最后提醒一句，我忍耐度有限，如果你再三番两次有事没事就来挑衅我一下，我保证你以后日子不会好过。”
李婉宁哽住。
宋栀低了低身子，目光锋利地直视着她，唇角仍挂着温和的笑意，“我这人很记仇的，你要想玩的话我们就试试。”
周围有几桌好奇地打量着她们这边的动静。
李婉宁似乎觉得脸上挂不住，蹭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小助理懵了懵，连忙抓着包跟上去。
临走前偷偷瞥了宋栀一眼。
宋栀就站在桌边，纤瘦的脊背笔直，肩颈线条利落完美，红裙及膝，露出一截莹白细长的小腿。
她眸色清冷，目光凉淡地落在不远处落荒而逃的背影上。
有种大杀四方的美人气场，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温柔好脾气。
小助理不知怎么想的，可能被震慑到了。
在宋栀望过来的时候，她慌慌张张地朝她鞠了个躬，结结巴巴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宋老师。”
说完就跑去追人了。
宋栀看着她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品尝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甜品。
宋栀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桃粉色的慕斯蛋糕，口感绵密，入口即化，混合着草莓的颗粒感，果香和奶油香味在唇齿间弥漫。
味道依旧很好。
——
吃完饭她没再打车。
距离不远，她乘着渐沉的夜色、拢着清冷的月光散步回家。
到家后，她去浴室洗澡。
半个小时后，她躺在床上玩手机。
以前经常看的手机忽然枯燥无聊得看不下去，她身上总有莫名的反骨，似乎为了证明什么，故意跟自己较劲，宋栀盯着一篇文章、一瞬不瞬地看了长达一个小时。
她努力地跟自己意志力作斗争。
隐约听见楼下开门的声音，然后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沈聿白回来了。
他似乎没在客厅多停留，径直上了楼梯。
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栀听见动静，动作凝滞一瞬。
她索性把手机屏幕一关，搁在床头柜上。
然后一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闭上眼睛。
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都没想好怎么面对沈聿白，装睡是最好的办法。
“咔哒”一声轻响，卧室门被人拉开。
先前听起来虚幻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他站在床尾，轻声喊了句，“宋栀？”
宋栀侧着头，闭着眼睛装睡。
而后一阵解衣服的细碎动静，隔着一扇磨砂玻璃，浴室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宋栀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片刻后，她侧了侧身，偏向另一边，白净的脸颊陷进枕头里，是背对着沈聿白睡觉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宋栀闭着眼睛，只能靠听觉来感知身边的动静。
他好像在床尾坐了会儿。
几分钟后，宋栀忽然感觉到身后的床塌陷一片。
沈聿白终于躺下来，身上好闻的气息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
宋栀心跳莫名加快。
那股气息忽然从身后拢上来，伸出一只胳膊，温柔地把她圈里怀里。
宋栀是装睡，不知道真正睡着的人是怎样的。
她僵了僵，只好随着他的动作顺势转身，乖乖被他搂进怀里，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
沈聿白上床前关了灯。
宋栀眼前一片漆黑，但她清楚地感觉到面前的沈聿白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眼神在她脸上流连着。
黑夜沉沉，四周一片安静。
宋栀感知被放到最大。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沈聿白，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灭口。
沈聿白沉沉看着她。
半晌后，他轻叹口气，手臂收紧，温柔用力地把她圈在怀里，低眸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睡吧，晚安，沈太太。”
他声线很低，没有早上的清冽，带着疲惫的沙哑，刺破漆黑的夜色，和温柔的吻一起落在宋栀的心尖上。
宋栀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下。
沈聿白再没其他动作。
说完这句话后他仍保持着揽着她腰、抱住她的姿势，就这样睡过去。
他似乎很累，不到五分钟，枕边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确认他是真的睡着，宋栀掀起眼睫，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望向他。
沈聿白阖着眼睫，他面部轮廓硬挺，睫毛下有一圈淡淡的阴影。
凌厉的侧颜拢着柔和的光影，浑身自带的疏冷感敛去几分，整个人安静平和又温柔。
半边脸颊陷进枕头里，侧颜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
他长得这么好看，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宋栀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手臂圈在她腰上，以强势的姿势搂着她入怀。
黑夜被浓墨浸染，他浅浅的呼吸和宋栀交缠着。
宋栀等他睡沉后，慢慢扯开他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动作很轻，怕突然惊醒他。
她放慢了呼吸，慢慢侧过身，像之前的姿势背对着沈聿白。
闹小脾气也好，矫情也罢，她暂且不想让他抱。
身子刚侧到一半，被她扯开放到被子上的手臂忽然横拦过来，准确无误地覆在她腰间。
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跟着靠过来，跟她肌肤相贴。
和之前一样亲密的距离，埋首在她颈窝里。
宋栀：“……”
宋栀以为他被惊醒了，不由得绷住呼吸。
身边许久都没动静。
直到颈边传来匀长轻缓的呼吸声，宋栀才恍然发觉，刚才那一系列只是他睡梦里无意识的动作。
他整个人像树懒似的挂在她身上，躲是躲不开了。
宋栀认命地拉了拉被子，仰躺着望向天花板，缓缓阖上眼睛酝酿睡意。
黑暗聚拢在眼皮下的前一秒，宋栀脑海里蓦地想起江瑶的一句话——
谁家正经联姻夫妻这样啊？
——
由于宋栀昨天心情不好，整晚零碎的梦一个接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在眼前乱晃。
她费力地摇着脑袋，想睁开眼睛摆脱这个奇怪的梦境。
眼睫像被胶水粘住，怎么都睁不开，眼前是不断晃过、虚虚实实的人影。
她能清楚感知到外面的日光大亮，但就是无法睁开眼睛。
一道清润的嗓音破开混沌的梦境，低低地传来，“宋栀。”
乱窜的人影不见了，梦境被撕破一道口子，温暖的光亮一点点透进眼底。
宋栀缓慢掀起眼皮。
入眼是沈聿白清隽的脸颊，他正站在床边，俯了俯身，目光沉沉的望着她。
似乎没料到她忽然睁眼，沈聿白眼神明显一顿，修长冷白的手指停在她脸颊上方，看样子是要把她鬓角的碎发归拢到耳后的动作。
宋栀也顿了下，含糊着应了句，“怎么了？”
沈聿白收回手，“起床吃早饭。”
宋栀脑子慢了半拍，几秒后才回，“我还想再睡会儿。”
“那你先睡，”沈聿白帮她掖了下被角，他背后是柔和的日光，镀在利落的短发上，泛着温柔色泽，“一会儿醒了记得吃早饭，我去上班了。”
宋栀不自然地扯过被子，迷迷糊糊地应着，“嗯，谢谢。”
沈聿白被她客气的道谢噎了下。
眼神惊奇地看着她，不知道宋栀怎么忽然这么有礼貌。
宋栀指尖捏住被角往上拉了拉，蒙住自己小半张脸，无视他的目光。
“你走吧，我很困，现在特别想睡觉。”
“嗯，睡吧。”沈聿白看她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
宋栀昨晚没睡好，噩梦扰得人不得安宁。
这会儿却困意全无。
在床上赖了将近一个小时，她慢悠悠地起床洗漱，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对于没谈过恋爱的宋栀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她坐在钢琴前，一个个音符像长了翅膀的蝴蝶，受了惊吓似的在脑海里窜来窜去。
宋栀强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纤细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纷飞。
一首曲子，她竟然接连失误两次。
宋栀叹了口气，不得不放弃练琴。
她回到卧室，换上衣服出门。
心里发闷，想着去外面散散心。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温暖地铺洒在地上。
夏日早晨并不闷热，今天很适合出门游玩，路边的树木葱绿茂密，时不时有几声悦耳的蝉鸣。
她昨晚就想问问沈聿白，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他们不是那些恋爱中的小情侣，可以撒娇可以吃醋，这层联姻的关系无形中给一些事划定了界限。
更令她烦躁的是自己的情绪。
她一直觉得自己活得通透豁达，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都一样的转。
但她心里总有些别扭，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儿、怎么形容。
就像听见一首熟悉的旋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首歌到底叫什么名字。
宋栀正出神想着。
直到看见面前熟悉的小区大门，才惊觉自己怎么走到这来了。
这是她婚前住的别墅。
18岁生日那天父母送给她的礼物。
——
沈聿白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察觉出不对。
他提前给宋栀订了餐厅外卖。
他知道她会点厨艺，但想起女孩子那双细细白白柔嫩的手指，他总觉得是那么漂亮的手是要用来弹琴写字的。
至于下厨这类活，有他在就够了。
这会儿，餐厅负责送餐的工作人员给他打电话来确认地址，“你好，沈先生，您的外送地址是c栋1—6吗？”
“嗯，是。”
“我已经按了几分钟的门铃，一直没人开门，您确定有人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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