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让星辰把图纸放大，仔细地查看。
图纸绘制得极为精细，上面布满了各种复杂的齿轮、连杆和凸轮结构，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计算数据。
虽然在李唐这个来自后世信息时代的人看来，这东西笨重而原始，但其中蕴含的精妙机械逻辑，以及杨文菁展现出的惊人天赋，还是让他暗暗点头。
“很不错。”
李唐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微笑着点头说道：
“你的思路完全正确，只是在一些细节上，受限于现有的加工工艺，很难实现。比如这里，你设计的这个齿轮模数太小，以我们目前的车床精度，加工出来的误差会很大，导致整个系统无法正常运转。”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笔，在图纸上飞快地修改起来，将一些过于理想化的设计，改成了更符合当前技术水平的方案。
杨文菁站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双美眸中异彩连连。
王爷总能这样，一针见血地指出她冥思苦想许久都无法解决的难题，并给出最简单、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这种感觉，让她既崇拜，又迷恋。
“王爷的学识，当真如渊似海，臣妾穷尽一生，恐怕也难及万一。”她由衷地感叹道。
李唐笑了笑，将修改好的图纸还给她，呵呵笑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知识是需要积累的，我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而已。等你将这台差分机造出来，这台设备会成为西北人自主设计制造的第一款计算工具，到时候，你可以尝试复杂的机械计算机的设计。”
“谢王爷指点！”
杨文菁珍而重之地收好保存好，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犹豫了一下，清澈的眼眸望向了刚刚李唐身前那座巨大的沙盘。
“王爷……朝廷的大军，真的要来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嗯，已经快到黄河边了。”李唐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我们……”
杨文菁虽然醉心科研，但并非不闻窗外事。
她不担心朝廷派出的大军会对西北王府构成威胁，她只是不希望李唐被中原那些世家门阀阴谋算计，亲者痛仇者快。
“放心吧。”
李唐看出了她的担忧，微笑着安慰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翻不起什么浪花。战争，有时候并不一定需要用刀枪来解决。”
他指了指杨文菁手里那本《基础材料力学》，又指了指她手中的差分机图纸，说道：
“这些，才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只要我们的工厂能生产出更坚固的钢材，更精密的机器，我们就能拥有更锋利的武器，更坚固的铠甲，以及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
到时候，别说五万，就算是五十万大军，在我们面前，也只不过是土鸡瓦狗。我明白的道理，关中的那些世家大族，同样明白。所以，他们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打断我们的发展进程。”
李唐的话，为杨文菁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正在研究的这些枯燥的公式和图纸，背后竟然关系着整个西北的生死存亡。
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自豪感，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王爷，臣妾明白了！”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臣妾一定尽快将差分机造出来！我们还要造出更好的机床，更好的炼钢炉！”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李唐欣慰地点了点头。
结束通话后，李唐的思绪再次回到了眼前的战局上。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
与此同时，长安以西，通往河西的官道上。
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像一条生了锈的铁链，在漫天尘土中艰难地蠕动。
队伍的旌旗早已被风沙侵蚀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麻木。
他们身上的军装歪歪斜斜，有些士兵甚至把手中的步枪被当成了拐杖，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有气无力地抱怨着。
“他娘的，这鬼地方，风沙大的能把人活埋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谁知道呢，咱们出长安都快一个月了，还没走出关中地界。照这个速度，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兰州。”
“嘘！小声点，别让上面的人听见！”
一个老兵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我听说啊，咱们这位李监军，根本就没想打仗。他收了西北王的好处，故意拖着咱们呢！”
“真的假的？那咱们这趟不是白来了？”
“谁说白来了？对咱们是白来了，对李监军来说，可是赚得盆满钵满！你没看见吗？他那辆马车，比皇帝的龙辇还奢华，每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咱们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士兵们的议论声中充满了怨气和不满。
而在队伍的最中央，一辆由八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巨大马车里，李弘庆正半躺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一边享受着两名美艳侍女的按摩，一边品尝着冰镇的葡萄。
对于外面士兵的怨声载道，他充耳不闻。
在他看来，这些丘八的死活，与他何干？
他此行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给朝廷“问罪”，而是为了捞钱。
西北王李唐送来的一百万贯，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现在，他只需要把这场戏演下去，带着这五万人在西北边境上溜达一圈，然后找个由头班师回朝，便可名利双收。
至于军心士气？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报——”
一名亲兵在车外高声喊道：“启禀监军大人，前方十里，便是黄河渡口！”
“哦？到黄河了？”
李弘庆懒洋洋地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总算快到地方了。
只要过了黄河，就算正式进入了西北王的地盘。
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安营扎寨，跟那位识趣的西北王好好“对峙”一段时间了。
他掀开车帘，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远处那条浑浊的黄色水带，大手一挥，用他那尖细的嗓音下令道：
“传令全军，加速前进！今晚，本监军要在黄河岸边，大宴三军！”
“喏！”
命令传达下去，原本死气沉沉的军队，听到“大宴三军”四个字，总算提起了一点精神。
早已在前方等候多时的工兵部队，迅速用早已准备好的船只和木板，在并不算宽阔的河面上搭建起了一座浮桥。
五万大军，开始陆陆续续地渡过黄河。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头顶数千米的高空之上，一架涂着天空迷彩的无人机，正静静地悬停着，将下方的一切，都清晰地传输回了千里之外的祁连山地下总控制室。
李唐看着屏幕上，那代表神策军的红色箭头，最后一个像素点也越过了代表黄河的蓝色线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鱼儿，已经全部入网了。
他拿起通讯器，用平静无波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拓跋将军，通知郭钊，关闭所有渡口，炸毁浮桥。命令空中部队，切断敌军所有后勤补给线。”
“命令宣传部，‘攻心计划’第一阶段，正式开始。”
“是，王爷！”
随着李唐的命令，一张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在黄河西岸，悄然收紧。
刚刚渡过黄河，正在河边一片开阔地扎营的神策军将士们，还沉浸在即将饱餐一顿的幻想中。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命运，已经在一个他们永远无法理解的维度上，被彻底决定了。
夜幕降临，当他们点起篝火，却迟迟等不来所谓的“大宴”时，一阵奇异的，如同鬼魅般的呼啸声，从漆黑的夜空中传来。
紧接着，无数雪白的纸片，如同冬日里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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