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邗园小会（二）……
李禅自然听懂了薛岳的弦外之音，他也想从没想过要无限制的榨取广陵会的财力，那是杀鸡取卵之道，无法长久。
李禅微笑道：“这是自然，给他们这五日，一方面是给这些囤积居奇的一个教训，另外一方面也是给朝中那些大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按照我跟河南府、户部的猜测，太府寺的亏空约莫要有百十万贯，粮商们大概能凑一半，另外一半当是着落在那些官员头上。”
薛岳听到这里面露难色：“官员……”
李禅摆手：“官员那边的你不用担心，你只要盯紧粮商这边便是。”
薛岳长吁一口气：“这是自然。若按照殿下所说，那些官员若能解决一半的话，相信最迟后天就要有一个结果，那到时候就该轮到粮商这边着急了，到那时候我再出面跟他们谈，应当能更顺利一些。”
李禅点了点头：“此事你们自己把握就是，只是注意分寸，不要做得太过，朝廷要的是完整的太府寺库藏，不是一堆烂账和几百颗人头。”
对于李禅来说这个局布到眼下这一步已经功德圆满了，粮商、官员必然要狠出一笔血才能补全亏空，这一波之后粮价自然也会有所回落，朝廷接下来和买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至于薛岳眼下对于粮商避而不见，那只是为了进一步压粮商的价格，好多赚一些。对于这种事情，只要不影响大局，李禅并不如何在意，何况薛岳这里把价格压得越低，后面朝廷和买的价格也就越低，这种事情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薛岳想了想：“若是如此，朝廷这边还需要殿下多费些心思。”
李禅：“朝廷这边孤自然会再施加一些压力。”
薛岳拱手：“多谢殿下！”
“我也要多谢你才是。”李禅点头笑道，“我于货殖之术所知不多，照你们估计，到正旦之前洛阳的粮价大约能在多少？”
薛岳想了想，迟疑了片刻：“这可不好说准，现在离正旦也不过十天左右，上下的余地并不是很大。倘若一切进展顺利，估计能控制在一百五十文上下，若是中间有什么反复，说不定还要高些，但是应当不会超过两百文。”
李禅点点头：“也就是说和买的话最高不会超过一百六十文，低的话可能也就一百文上下？”
薛岳心中盘算了一下，点头：“差不多。”
“好哇！”李禅难得的振奋了起来，“要真能有这个价格，朝廷和买了足够的粮食，城外的灾民有了吃的，自然也就不足为虑，等太子回来，万事可定！”
“其实……城外的灾民光有吃的恐怕不行。”旁边一直沉默的云黛，听到李禅这句话忍不住插嘴道。
李禅一愣，旋即笑道：“你是说疫病之事么？我没有忘记，只是说粮食乃是根本，朝廷真有了百万石的精米，那薪柴药材自然也就不成问题了……”
李禅话还没说完，云黛就急道：“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云黛看着李禅，摇着头：“你刚才说有了足够的粮食，城外的灾民就不足为虑，是想有了足够的粮食就给城外的灾民们足额发放精米么？”
李禅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云黛，点头道：“自然是这样。”
云黛急道：“问题就出在这里，绝不可以发精米给灾民。”
李禅听云黛说出这句话之后登时愣住了，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叫不能发精米给灾民？难道像之前户部、太府他们那样拿来一堆掺了砂石的才能发给灾民？还是说灾民就不是人应该拿泔水去给灾民吃？
见李禅明显不解，云黛叹了口气：“我知道这话听来有些匪夷所思，可是这是事实。我昨天在城外的灾民营走了一圈，灾民远比我想象的要多，若不是城外恰好有这么一块地方，这么多的灾民还真的难以安顿。我也私下询问了一些灾民，道是王廷安盘踞成德之后，以存粮都作为夏税上缴朝廷为由，将成德的灾民驱赶出境，叫他们上洛阳自寻生路！”
薛岳听到此处，想起大河帮还对云黛再三痛下杀手！特别是昨夜，若不是焦三叔福至心灵将胶衣送于易之，他今日怕是得给易之收尸了……而大河帮背后的靠山正是王廷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拍桌骂道：“直娘贼！”
云黛连忙摆手，继续说道：“光成德一地就有数万之众，而这些灾民沿途奔逃，又带动了其他藩镇郡县的灾民，整个大河以北以洛阳为目的地的灾民总数怕是不下一二十万人！”云黛转头看向李禅，“吴王殿下，敢问这么多的灾民，朝廷可能养的起么？”
李禅怔了一下，缓缓的摇了摇头：“不能。可是既然是王廷安诱导所致，等到讨平了王廷安，这些灾民自然也就回去了不是么？”
云黛看着李禅的眼睛盯了半晌，似乎不相信像李禅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这样不知道下面的情弊：“殿下，请您设想一下，来到洛阳的这些灾民之中有多少是平常能吃的上精米的？！大河以北不比江南，民生困苦，一般中户下户，日常不过就是粗茶淡饭果腹而已，你若给这些灾民发放精米，殿下若是这些灾民，是愿意回去之后辛苦劳作，还是继续作为灾民呆在这里等着朝廷赈济呢？”
李禅被问愣住了：“这……”
李禅熟知政务，但是毕竟身在帝王之家，为人又清高自持，平素相处的都是崔衍这样的名士高儒，难免就有些目下无尘。对于下层的这些情弊知之甚少，此刻听云黛这样讲来，立刻知道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人皆是好逸恶劳的，能够不劳作白吃白喝谁又愿意出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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