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市政府各方面准备就绪，以穆青所在工厂做试点，正式落地国退民进措施。
集团公司以周副总和于总为主要谈判代表，展开了第一轮跟民企的谈判。
这时工厂所有事情几乎都交给了穆青。
其他副总见到国企的大势已去，都纷纷想自己的退路，根本无心工作。
穆青的走已成定局，8月底专门去了一趟广州，见到李江。
李江给穆青开出的工资，几乎完全超出穆青的想象，大概是国企的六到七倍。
跟穆青商定，明年也就是二零零五年春节过后到岗。
艺辰新工厂土建项目会在明年二季度完工，春节开工后到岗，是要穆青提前去做工艺布局以及设备选型。
从广州回来后，穆青希望自己能站好最后一班岗。
跟民企谈判穆青基本没有参与，所有精力都放到了工厂内的生产经营上。
穆青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工厂的衰败！
工厂内从上到下早已经是人心浮动，再加上客人不满意现在生产的产品质量，订单流失严重。
很多工人以及管理人员纷纷选择离开工厂，另谋出路。
勉强维持到春节放假前，窑炉已经停了一半。
每年春节放假一般都不会停窑，可是今年已经完全不同，根本就没有订单可以维持不停窑。
看着工厂陆陆续续离开的工人，看着逐渐停产的窑炉，穆青讲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从毕业就在这个工厂，这个工厂给了他在学校根本就学不到的东西。
他在这个工厂逐渐成长，心智逐渐成熟，眼见工厂的衰败却无能为力。
穆青一边想着这些，一边从车间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看到小赵和小张两人站在办公室门口，穆青想起曾经对两人的承诺。
把两人让进自己办公室，穆青问：“怎么样？这十个多月有收获吗？”
小赵把穆青的杯子加满水，又给自己和小张各倒一杯，然后说：“当然有收获！”
小张接过小赵递过来的杯子，接茬：
“也算收获满满！原来有杜经理和张经理在，我们只是干他们布置的具体任务就好。”
“这十个月里，没人给我们布置任务，完全靠我们自己决定，也多亏有您的帮助，才没出什么大漏子！”
小赵摇摇头：“还没大漏子？订单一天比一天少！”
小张刚想反驳，穆青接过话：
“现在的订单减少不是你们生产造成的，是工厂大的生产经营方向有问题。”
小张一脸不忿地说：
“就是！这低温快烧、不选一级品，彻底害了我们的工厂啊！你们老总们怎么一定要这样做啊？”
这话让穆青没办法回答，当时他极力反对，根本就没人听。
这两项措施还被于总作为工厂大的战略调整上报集团公司，同时也得到集团认可！
他一个小小副总能有什么办法？
小赵看出穆青的为难之处，看了小张一眼，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目前春节放假，连窑都停了！以前哪有过？”
“现在销售部明确的订单，就那么几张小单，真不知道春节开工后该怎么办！”
小张以无所谓的眼神看了一眼小赵：
“你还操那心有什么用！反正明年开工你也不在这个工厂了！”
小张的话，让穆青没想到：“你们两个明年开工都不来了？”
小张点头说：
“我们两个通过侯氏的刘总介绍，明年准备都去侯氏了，侯氏给我们开出了较高的工资！”
穆青不由得问：“建平帮你们介绍的？”
两人分别点头，小赵说：“我估计侯氏要我两个，恐怕是给收购这个工厂做准备吧！”
“穆总，您不留下来吗？听刘总说，收购这个工厂，侯总最想你能留下来的！”
穆青心里很清楚，现在所谓的谈判，恐怕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他根本就没想过侯氏会掌控这个工厂。
从知道小于总准备参与这个工厂的收购案开始，穆青就没觉得侯氏会有戏！
现在主要代表国资谈判的一方，就是于总和集团公司的周副总，有小于总在，他们怎么舍得把这块蛋糕分给别人？
即使心里是这样想的，但穆青并没有跟任何人讲过。
他知道，讲也没用，于总会把各方面条件列的很清楚，然后让上面的领导选择。
这其中于总是怎么做的，恐怕就没人会细问了，但穆青很清醒地知道，小于总一定是最优选择。
这么多年对于总的了解，穆青知道，余总应该会做得天衣无缝。
想到这里，穆青笑笑说：
“你们两个去侯氏，应该不是为了收购这家工厂准备的，侯氏应该是认可了你们的能力！”
小赵有些奇怪：“穆总，你怎么能这么肯定？侯氏现在可是收购的热门啊！”
穆青端着茶杯，站起身，眼睛看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语：
“因为这个工厂不可能被侯氏收购！恐怕老侯心里比谁都清楚！”
以穆青对老侯的了解，上次吃饭他给老侯泼了一盆冷水后，老侯再没给他打过电话，也没再找过他，就已经非常说明问题。
后来侯氏大张旗鼓地宣传收购工厂，更是让穆青起疑，他知道老侯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老侯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看明白了这个收购计划，没有他老侯想的这么简单，根本从心里放弃了这个计划，所以才会这样做的。
如果老侯真的想收购这个厂，是不会让它没有客人，没有订单的。更不会不给他穆青打一个电话。
小于总和他哥哥于总应该都没看明白这一点，小于总也学老侯的做法，大肆宣传。
穆青知道老侯的老谋深算，现在还不退出收购谈判，无非是再给将来的竞争对手抬高底价，让将来收购的人无利可图。
听穆青这样讲侯氏不可能收购这个工厂，小张和小赵面面相觑。
穆青这时回过身，对两人说：
“你们两个有了着落，我也就放心了！明年我也要去南方了。”
听穆青这样讲，小赵赶紧问：“您去什么地方？”
穆青把自己准备去艺辰的想法，跟两位大体做了一个介绍，然后三人闲聊几句，小赵两人就离开了穆青办公室。
这时已是华灯初上，透过办公室的窗，穆青看到工厂内漆黑一片！
他穿上自己的外套，把早就准备好的辞职信放到办公桌上，默默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本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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