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绣解释：“原本以为咱们吃不下这许多，准备送去地区的，幸好我赶得急，把人和货给截了回来。”
虽说没见另外运货的人和车，但麻袋、口袋都是不一样的，也没引起怀疑，纷纷下手，把一车货又给瓜分了。
小可和国营饭店的大师傅混得熟了，仗着自己是小孩儿，就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要这么多货，你们能卖完吗？”
这位姓赵的大师傅不胖，反而瘦津津的，脖子上挂着条白毛巾。
他笑呵呵地看着小可，先吐槽了一句：“不怨你表舅说你，你个小丫头还真是爱操心啊。”
小可才不在乎呢，继续缠着人不放：“您一定知道，您快给我说说嘛。这一次怎么要这么多货？”
赵师傅看她有些急了，不再逗她，道：“从去年吧，先是重开集市，过完年后，县城陆陆续续也多了些挎篮子、推车子卖东西的。这财运如水，人心活泛了……犹如水有源头，自然就来了。”
小可小脸皱巴起来，嘟着嘴道：“您说的什么水啊河的，我听不懂，你就给我说说，为啥买这么多干活蘑菇啊，这大夏天的，不怕生了虫子发了霉啊？”
赵师傅哈哈地笑起来，笑够了，才道：“财运是钱啊，有了财运就有了钱，老百姓口袋里都有了钱，咱们的东西还愁卖吗？”
成功卖掉了蘑菇，时间也还早，王绣把驴车存了，然后牵着小可在县城里逛了起来。
街面上能看到挎着篮子、推着车子卖东西的，只不过，这些人都没有固定摊位，车子和篮子上也都做了遮盖，有人上来询问，就说是走亲戚的、送物资的，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卖东西的。
“多了不少做买卖的呢！”王绣感叹。
小可扯扯她的衣角询问：“原来啥样？”
王绣微微仰头，似乎整理脑中的回忆，然后，缓缓道：“原来啊，进城的路口都有戴红袖箍检查的，所有人都要检查介绍信，没有介绍信，或者与介绍信对不上……”
她说的简单，三言两语的，小可却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局势紧张、人人自危的年代。
祖孙俩很快就丢开了这个让人沉重的话题，因为，她们看到百货门口挤了许多人，人山人海的，仿佛后世顶流明星出行引发的轰动。
王绣拽住一个小少年询问，那少年满脸兴奋，大声道：“百货来了电视机，里边有人的电视机！”
说完，挣开王绣的手，鱼儿一般挤进人群里去了。
小可抬头看王绣，就见她也是一脸好奇和向往，因为想看看传说中能出人的‘神器电视’，她甚至下意识踮起了脚。
这些人们的‘少见多怪’，下去十几二十年，或许会让人觉得可笑。但身在其中的小可却没有笑，她只是嘴角上翘，拉拉王绣的手，让她低下头耳语道：“奶奶想看电视，咱们也可以买一台。”
王绣的眼睛猛地一亮，却听小孙女又道：“就是表舅他们来的时候，咱们得锁好了。”
“那，还是算了。”反正都看不着，王绣放弃。
经过小可这么一说，王绣也失了看稀奇的心思，拉着小可绕过人群，从另一个门进去。
往日里人流最多的副食柜台，今天都很冷清，或者说，所有人都跑到二楼去看‘电视机’了，整个一楼都空荡荡、冷清清的。
王绣把带来的粮票、副食品票和各种供应票都拿出来抓在手中，笑着对小可道：“想吃什么就买，奶带够了钱票。”
能够网购之后，小可家不缺各种糖果糕点零食，但物资匮乏的70年代也有21世纪没有的东西，而且，这个时候的食材都是真正纯天然无污染的，做出来的食品自然是添加香精和人工调味剂无法比拟的。
既然奶奶都发话了，小可也不抠搜，看到柜台上摆着三个木盒子，散发着诱人的浓郁甜香。
小可认识，这是食品厂用来装蛋糕的盒子，2.6元一斤，还要一斤粮票，在当时绝对是高档食品。
小可直接要了八块蛋糕，三斤还多一点。还有裹着一层白色糖霜的花生沾，甜香酥脆，小可要了一斤；还有真加了江米粉的江米条，脆香甘甜。
小可一一让售货员开票，王绣还问：“不买点儿别的了？”
小可笑着摇摇头：“不要了，先吃这些。”
天气热，食品不容易保存，买多了，吃不了就浪费了。
其他的东西，祖孙俩都没有兴趣，临着几包点心离开了百货商店。
走出来没多远，就看见墙角站着个中年男人，胳膊上挎着个篮子，篮子上搭着条毛巾。
这时候走亲戚看朋友，很多都是临着篮子的，王绣和小可谁都没在意。
却不想，那人四下看看，竟凑了上来：“要不要包子？刚蒸出来的，芹菜猪肉馅儿的，香的很……”
一边说，这人一边掀开一角毛巾，小可果然看见篮子里堆着的白胖大包子，同时也闻到了新鲜面食特有的香气。
王绣是想逛一圈后，带孙女儿去国营饭店吃饭的。这会儿看见包子，却也有些意动。
无怪乎这人蒸包子出来卖，他家手艺着实不错，包子又白又胖，面皮醒发的也极好，麦香里隐着肉菜香，卖相极好。
小可回头，恰好对上王绣询问的目光，也就笑着点点头：“就吃包子吧。”
王绣要了一片包装纸，抓了个包子掰开一个小口子，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检验合格，这才道：“我要五个。”
男人很高兴地应着，另拿了一张大包装纸包了五个包子递过来，王绣拿了一块钱递过去，对方找五毛钱，还是一毛两毛的零钱。
包子一毛钱一个，不要粮票。
祖孙俩拎着包子往回走，王绣道：“一毛钱不要粮票，还挺划算的。”
国营饭店的菜肉包是八分钱一个，个头小，每个还要二两粮票呢。
祖孙俩说着话离开，都没注意到，街对面一双盯着她们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和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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