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没有停歇的迹象。
湿冷的空气渗进屋里，也浸进人的骨头缝里。
在外面用完晚饭回家，谢霖舟便有些提不起精神，像被这天气抽走了筋骨，默不作声地脱掉外套，径直窝进沙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蜷进锦辰怀里。
锦辰由着他，掌心在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两人在沙发上静静坐了一会儿。
窗外模糊雨声，彼此交错的呼吸。
谢霖舟闭着眼，眉心却蹙着，心神不宁。
锦辰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我去热杯牛奶给你缓缓。”
这话听着，跟哄小孩似的。
但谢霖舟还真就吃这一套。
他小时候和谢邵一起，在谢邱东苛刻的戒尺下学设计，偶尔完成得出色，谢邱东会给谢邵牛奶和难得的夸奖，而他得到的，往往只是更严苛的审视，或是对他那些离经叛道的否定。
总羡慕，羡慕之余是自我怀疑，怀疑那些灵感，是不是真的那么一无是处，不值得半点温柔相待。
锦辰很快端着冒热气的牛奶回来。
谢霖舟接过来捧在手心，低头抿了口，其实并不太想喝，只是贪恋这份温暖。
除了锦辰，他再也不会，也从未从任何人那里，得到过这样毫无条件的爱。
锦辰放了一张黑胶唱片，音乐稍稍盖过了窗外朦胧不清的雨声。
可谢霖舟却仿佛天生对雨水敏锐，只要是在下雨天，就觉得万物潮湿，空气、家具、甚至他的皮肤都沾染上水汽，连带着心情也能拧出水来。
他埋进锦辰的怀抱，脸颊贴着颈侧，呼吸间全是令他贪恋的气息。
锦辰摸了摸他头发，低声问，“今晚怎么这么不开心，只因为下雨吗？”
不是的。
谢霖舟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他沉默了几秒，才慢慢抬起头望向锦辰。
眼底仍然是那样依恋，可依恋之下，底色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不希望锦辰知晓那些并不愉快的过往。
“我刚收到一条信息。”他声音有些懒，把手机屏幕点亮递到锦辰眼前，页面就停留在宋齐发来的那条短信上。
他就这么看着锦辰，眼神澄澈，却又像蒙着薄雾。
锦辰稍稍蹙起眉，垂眸快速扫过屏幕上的文字。
“那天在饭店，我觉得他出现得太巧。”锦辰又看他，指腹擦过谢霖舟的唇，“事后让人查了，宋齐和谢邵之间有经济往来。”
他的话说完，客厅里有一瞬的静默，只有低缓的音乐声。
锦辰看着谢霖舟的眼睛，又问，“你怪我插手吗？”
谢霖舟这才又摇了摇头，卸下无形的重负窝进他怀里，把全身的重量都交付过去，侧脸紧贴着胸膛。
“我不怪你，”他声音闷闷的，带着依赖，“是我自己没想到……我该去查清楚的。”
他太容易因为旧日那一点稀薄的善意而心软，差点又重蹈覆辙。
锦辰安抚地顺着谢霖舟的后背，眸色却深了深。
“舟舟……”
“我有点困了。”
谢霖舟打了个哈欠，倦意浓浓，恰好打断了锦辰未尽的话语。
他抬起手，搭在锦辰肩上，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侧脸，眼神软软祈求，“很晚了，陪我睡觉好不好？我下雨天总睡不好。”
锦辰看着他，到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化作一个简单的字。
“……好。”
后半夜，雨势又加大了。
哗啦啦的雨声砸在窗户上，像是要将玻璃击碎，沉闷的雷声在云层里翻滚。
在这种天气里，闷雷不知何时会突然炸响，只能祈求当下的宁静能持续得久一些。
谢霖舟又被雷声惊醒，这次的雷声不算特别响，锦辰依旧沉睡着，但谢霖舟心里揣着事，睡眠本就浅，一点声响便能将他从不踏实的睡梦中拉出来。
他躺在锦辰温暖的怀抱里，悄悄从被子里伸出手，带着一丝凉意的指尖抚上锦辰的眉眼，沿着鼻梁缓缓下滑。
那你呢，锦辰。
谢霖舟在心里无声地问。
你为什么会认识谢邵，又有几分是巧合。
可这些话就像绑着麻绳坠入湖中的石头，坠在谢霖舟的心里。
他不敢往深处想，怕捞起来的答案是无法承受的冰冷。
又一声闷雷滚过天际，仿佛就炸在耳边。
锦辰在睡梦中动了动，将谢霖舟搂得更紧，摩挲着捂住了他露在外面的耳朵。
谢霖舟眼眶一热，眨动间，睫毛便沾染了湿意。
他索性不再多想，将脸深深埋进锦辰的颈窝，强迫自己闭上眼，什么也不去想了。
就这样吧，他对自己说。
大雨淋漓，万物都在沉睡酣眠。
先睡吧，睡醒了，天也不会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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