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张导师这话好生奇怪，浮影手又不是什么珍稀的技法，为什么七十七号就不可以会呢？”
熟悉老孟的人都知道，此刻正在微笑的老头这回是彻底炸了。
他再惜才，南宫晴也不算自家人，自己没有立场去置喙别人家的事情。
可小严却是实打实的学院导师，怎么能让人随便欺负，更别说人家现在公然怀疑瑶光作弊。
“孟师息怒，在下没有怀疑您和瑶光的意思。只是这位七十七号严小姐，我恰好有印象。
她来自东州凡俗王朝普通的中等城池，这三个月又一直在看管司库房，因此我有点好奇，她为何能习得不算珍稀却也算不上普通的炼器技法？”
由于被怀疑的对象与自己的身份地位极不对等，严倾城没傻到自己出面，而是选择由学宫里面精通炼器的导师来发难。
因为她要是亲自出马，不管真相如何，都会落人话柄，传出神女刻意刁难考生的消息。
学宫的张导师也不蠢，明白神女的意图后，直接表明相信瑶光，把矛头对准了严谨。
随后，他又点出了小铁匠的出身和来历，向众人表示自己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
毕竟，这一位是个如假包换的穷铁匠！
看对方唱戏唱得这么热闹，孟院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照这么说，张导师的出身也不高吧，您又是何德何能担任七星学宫的正牌导师，能不能给老头子讲讲？”
修士的秘密是秘密，难道炼器师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就算不为了严谨，老孟也不会允许有外人在瑶光学院盘问任何一位炼器师，所以说出来的话一点情面都不留。
而这样的交锋让吃瓜群众过足了眼瘾的同时，内心有些不适应，气氛转变得太快了。
“孟师，您误会了，在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不方便当我没问。”
张导师以退为进，言语中夹杂的暗讽和未尽之意，多数人都能听得出来。
这就是对方的高明之处，尽管怀疑瑶光在做戏，却不会明着说出来，由得大家去猜测。
“呵，张唯峰，你真以为……”
“院长，我来说吧。”
就在老孟想直接开除张导师的会籍时，吴导师不咸不淡地接了句嘴，“张导师，你不是想知道七十七号怎么学到的浮影手吗，那是我教的。
不仅是浮影手，我连炼制神器粗坯需要用到的炼神和凝意技法也教了，有问题吗？”
吴霜华亲自站出来为严谨证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让学宫一方的代表脸色很不好看。
“吴师，就算你心系炼器师协会，也不用……”张导师还想引火，却直接被堵了嘴巴。
“闭嘴！”吴导师平素积威甚重，一声怒喝吓得连老孟在内的所有炼器师立刻挺直腰杆，老老实实准备听训。
“我吴霜华还不屑于做那等腌臜蠢事，我说是我教的就是我教的，因为我曾经当着小丫头的面，亲手炼制了一把神器粗坯。”
喔！
吴导师的这个解释顿时引得全场哗然，无数人眼光不断在一号考生和七十七号考生之间来回，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奇异的味道。
南宫晴的专属导师，竟然教别人炼器？
至于吴师的为人，但凡有点见识的都知道，她可是连院长都经常骂的，根本不会撒这种谎。
学生参加考核，导师作为评判，别人还没有多余的想法，足以证明这位神器师的品性。
“吴师息怒，是在下孟浪了，我愿意给这位姑娘道歉。”
张导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种情由，完全没听说过。
要是知道这个七十七号是吴师看重的人才，也不会有这一出。
“空口白牙，正反都由得你来说，道个歉就完了吗？”
“不不不，这是我的赔礼，姑娘，对不住了。”张导师被逼无奈，从身上掏出几块高品级锻材，亲自送到了严谨手上。
吴导师瞥了眼锻材的成色，随后默默坐了回去，没再揪着这事不放。
她鸣金收兵了，场内的气氛立刻一松，强大的震慑力展露无遗。
“继续吧。”
“是。”
负责维持考试秩序的李导师赶忙应了一声，并悄悄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
作为被院长连累平时挨骂最多的人物之一，他这回的体验感极佳，终于不是自己挨骂了。
吴师还是那个吴师，任何时候都是就事论事。
“请各位考生准备，第十题……”
一场小风波就此平息，不管是专程过来的外来宾客，还是来凑热闹的几院学生，都觉得今天不白来。
这场炼器师入门考核，好看。
“请各位考生以‘器物品级与成功比例孰优’为题，阐述自己的见解。”
谁说老孟是个老实人了，这最后一题完全是为严谨量身定做的。
他不会违反原则故意泄题演戏，却不代表不能出小严擅长的题目。
该下手时就下手，老狐狸心里门清。
吴导师一听这个题目，顿时就对院长发动了死亡凝视，可老头只顾端起杯子喝茶，一喝老半天，就是不往那边看。
“这题你们评判吧，我不插手。”
“明白。”
经过刚才的事，其他四位评委表示理解吴师避嫌的意思，纷纷点头。
几人会错了意，吴导师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先看了看自己名义上的弟子，再着重看了眼正在奋笔疾书的小姑娘，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南宫晴觉察到老师的视线，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内心很不平静。
她从小寄人篱下，在舅舅家长到近二十岁，人情冷暖熟得不能再熟。
现在有身份有地位，生活条件比起以前何止翻了百倍？
但要说真心对自己好，肯为自己着想的人，唯有这位并不情愿去到紫微院的导师。
与严谨年龄相仿的姑娘，在这一刻暗暗冲身后的某处说了声抱歉，随即坚定了脑海中的想法。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导师不能让！
南宫晴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全身心投入到关乎自己未来待遇的考核当中。
有许多人都觉得她一朝飞黄腾达，性子肯定和以前不同，会和其他天才一样。
但事实恰恰相反，这位深知底层滋味的炼器天才，平时比谁都要努力。
正因为清楚深渊是什么情况，所以她没有勇气再去过那样的日子，只能拼了命留在现有的阶层。
“时间到，停笔。”
许久之后，李导师的声音终于响起，把觉得无聊的众人立刻拉了回来。
由于这道题目类似辩论，并没有客观答案，因而所有人的答卷先被糊名，再经由瑶光学院派人誊抄，最后才送到评委席。
这种以示公正的做法让人眼前一亮，压力瞬间就来到了评判这边。
吴导师出于特殊的目的不参与评判，其他四位评委相互看了一眼，苦笑着接过没有任何标识的答卷。
批改完成之后，几位宗师、大宗师交换完意见，请示道：“吴师，您看？”
吴导师虽然不评分，但还是很关注考生们的答卷，全程都在旁听。
她是看过严谨当初那篇理论的，眼下却没在考卷中发现有类似的内容，反而是有一位考生拿出了可以得满分，也可以得零分的见解。
“你们刚才的争论我都听到了，我没意见。”
听到这位大佬同意自己的评判，四人可算松了一口气，立刻把结果交到了李导师的手上。
“一号，三分。”
还是熟悉的配方，众人已经不觉得新鲜了，只想快进到严谨那里，想知道这位是不是能拿满分。
要还是三分，七十七号今天的理论成绩就是满分，绝对亮瞎眼。
“十七号，两分。”
……
“七十七号……”
终于，万众期待的时刻到来，李导师又停顿了下来。
但这一次，他并不是故意想营造什么气氛，而是被震惊到了。
“七十七号，一分。”
一分？
这个成绩比满分还要让人惊讶。
按常理来说，没有客观答案的题目是最容易拿分的，只要言之有理怎么也能拿两分吧？
“一百零八号，两分。”
在一众吃惊的眼神中，李导师快速念完了所有人的分数。
之后，他没有请示院长便直接拆开所有答卷，将它们一一显示在投影法阵里面，让各位观众去评判。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普通修士只能看个结果，而懂得炼器的那些则是在认真阅读严谨的理论，想知道她为什么只能得一分。
“七十七终究是凡俗界出来的，眼界还是低了点。”
“嗯，评判的给分很公正。”
接连有人下了论断，觉得打分没问题，七十七号的观点太浅显了。
然而老孟和吴师却不这么想，两人盯着投影一动不动，维持了一个姿势很长时间。
为什么，小严为什么会拿出这样的见解？
他们不懂，但现场有一个人明白，因为小姑娘的授业老师只是一个二品炼器师。
荆三娘泪流满面，再也顾不得是不是会暴露自己和严姐的关系，看着投影里的文字泣不成声。
她当然不会忘记，自己当初在天风城的时候说过的话。
【下限，才是衡量一个铁匠的标准！】
而荆三娘也不会认为，严姐和以前一样是个没出过城，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毕竟连那位神器师都看好她……
可是，这个小丫头还是用了这个观点，并加以延伸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傻丫头，不值得的啊，真的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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