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妃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余玥不知道，在她牵肠挂肚、一筹莫展之时，昊安城外一座荒废的古塔上，两个男人正伫立塔顶，遥遥眺望着昊安城门。
“王爷，今日城里出来了几批军士，正在这四面搜查。迟早会搜到这里来。属下求您，还是赶快走吧!去望京镇，那里有我们的暗桩，可保您平安啊！”
“小聂，”明烨声音低沉，“我一直以为，退守便能自保，总以为有一天，能过上‘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生活。可是现在看来，想用回避和退让来换取安宁，实在是可怜而又可笑的想法。”
“燕国已经联合齐国攻入西州。据说，当日闫文柳兵败，带领一部分西州兵逃去了齐国，如今两国合兵来攻，再加上一个熟悉西州地势的闫文柳，虢矢奇节节败退，也就不足为奇了。”
“晋军内流传着一个说法，”小聂插嘴道，“当初虢矢奇为了逼先帝解除太子的幽禁，欲以征西军为筹码，所以毒死了征西军的元帅王伯昭。如今，虢矢奇的手下多是王伯昭旧部，失了军心，再会领兵打仗也是枉然。”
“不错。晋国内乱迭起，征伐不断，士兵疲惫，与燕梁这一仗，难言胜负。只怕这战火，会一直蔓延开来。昔日千里沃土，再无一寸太平。”
“我曾以为，明珏虽无能，但有陈丞相、虢矢奇辅助，尚可守成。如今看来，他的无能，并不能带给晋国太平。晋国初现颓势，邻国立刻起兵！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不会被鹰隼啄咬！”
他转过身，双眼放射着奇异的光芒：“我已经死过一次。这几日为了保命，藏身于这废塔中，日日在阴暗灰尘中生存，与死又有何区别？难道以后的年年岁岁，都要像鼠辈一样，在黑暗中苟活？”
他站在塔顶，傲然俯视脚下辽阔的田野，背后一轮如血残阳，犹如天神降世：“战乱于我，正是一个机会！总有一天，我要回到昊安城，在这九仞宫墙之中，堂堂正正地活着！”
小聂单膝跪地，抱拳郑重道：“属下誓死追随王爷！”
“很好。起来吧。”明烨亲自将他扶起，拍拍他的肩膀，“我会修书一封，你想办法潜入龙骑兵营，交给詹佑光。”
“是！”小聂毫不犹豫。
“詹佑光看完信后，如果肯跟你走，便将他带到望京镇等我。少则一天，多则三天，我定会赶到。”
“是！”小聂这次犹豫了，“王爷，您……不先去望京镇吗？”
“不。我要先回昊安。”
小聂大惊，连忙恳求道：“王爷，咱们好不容易才从城中出来。看城外这样的搜捕架势，城内只会盘查得更紧！您如果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所以，我们要心安理得地牺牲她？”明烨慢慢地问。
“属下……”小聂犹豫片刻，把心一横，“不错，属下觉得，郡主虽然义薄云天，然而她可能已经……不在了。王爷以千金之躯前去犯险，实在是……不智。”
“那么，小聂，我问你。当初你去清州找她时，她是不是已经安逸自在、无惊无险了？可是，她一得知我的境况，立刻赶回昊安，去到宫中，说是为我赴汤蹈火也不为过。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舍下？”
他绕过小聂，沿着陈旧的木楼梯，一级一级往下走去：“如果我能舍下她，小聂，这样的人，你又何必追随？”
……
余玥站在嫣栖苑的围墙下，指甲已尽数折断，粗糙的墙面上，留下几条深深地抓痕。
她突然用满是泥垢的手捂住嘴，无声地痛哭起来。
以往轻而易举就能跃上的围墙，已成了不可能逾越的障碍。
她竟然就这样废了!学了十几年的武功，一夜之间全部付之东流，与砍了她的手脚没什么两样。
从此以后，只能任人宰割了吗？
不!
弘文帝还没来砍她的头呢!现在就说放弃，为时尚早!
她胡乱擦了把脸，暗暗给自己鼓劲：“振作起来!一定要想到办法出去!”
瑾妃仍然想把她留在身边固宠。
弘文帝随时会来要她的命。
她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瑾妃在前门、角门均安排了内官看守，以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确实插翅难飞。
所以，她必须在嫣栖苑内找到助力。
她将嫣栖苑内的人在心中仔仔细细过了一遍。
如意？那是姨母的心腹，绝不可能帮她。
内官荣福？也是姨母的得力助手，不要妄想了。
小厨房的厨娘？洒扫庭除的宫女？不，这些人，统统不行……
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厨娘的声音从隔壁的小厨房传来：“快点，这是僖贵人要的燕窝，还不送去！”
弘文帝因为她犯下的弥天大罪，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踏足嫣栖苑，然而僖贵人的燕窝还是每天按时按量地送来。
余玥沉吟着，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形成。
满足地将最后一勺燕窝咽下，僖贵人打了个饱嗝。
她赶紧捂住嘴，生怕这幅吃相被宫女们看了去，惹人笑话。
还好，没人敢笑她。
僖贵人摸了摸小腹，走到窗边，徒劳地往外看了看。
都怪这两姨甥，连累自己也见不到皇帝，不知何时才能怀上龙胎。
没等她惆怅完，讨厌的人已经赫然站在身后。
“哟，郡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僖贵人挤出一丝微笑。
余玥看着她。喜儿与她一起长大，两人曾有深厚的情谊，然而，深宫已将这份感情不知不觉吞噬，两人都改变了太多，她不知道喜儿到底经历了什么，然而她清楚地明白，僖贵人明明不喜欢自己，却偏要装出欢喜的样子。
皇宫，真是让人改变最快的地方。
“喜儿，我有话跟你说。让她们都先下去。”
僖贵人想了想，轻声应了，挥手让人都退下。
“喜儿，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余玥开门见山。
僖贵人闻言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已没了笑容：“郡主，你是瑾太妃的掌上明珠，皇上的心肝宝贝。我能帮你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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