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九昭其实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
虽然是外地的常务副专员，到底也是个官，还不算太小。
万一他真闹起来，把这事给市委市政府市政法委反映一下，多多少少也是个麻烦。他不是什么正经企业家出身，对官员和官府，天生有畏惧感。
所以强硬地怼了卫江南之后，丁总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见一下平河。
豪华加长林肯，直奔市委大院而去。
平河跟其他市委领导不同，他特别的“装”。其他市领导和关系好的人见面聊事，都不太喜欢在办公室，而是喜欢去外边的会所和私家菜馆又或者什么度假村。
又放松又隐秘。
但是平河就喜欢在办公室召见。
不管是下属官员还是关系户，有事直接去市委大院副书记办公室见他。
人平书记爱的就是那种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权力感。
他并不介意让人知道，谁跟他关系亲近。
很多年前，市里就有传闻，说平河在北都有关系，而且是非常硬的那种。所以平河在市里非常强势，市委书记市长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以市委副书记之尊，兼任着政法委书记，组织人事工作也一样没有落下，威风凛凛的。
加长林肯在市委大院门禁之前毫不停留，老远看到这台车子，保安就赶紧升起了栏杆，林肯经过的时候，又忙不迭地举手敬礼。
丁总这台豪车，市委大院每个保安都认识的。
说起来，丁九昭未必就是明海市最牛逼的私人老板，但他绝对是进出市委大院次数最多的老板。
其他那些更牛逼老板，反倒比较少在市委大院露面。
而且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平河的影响，特别的爱装。心胸狭窄，还喜欢和底层人员计较。
以前一个新来的保安，就因为不认识他的车，拦住了他，刚靠近去想要问一下情况，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被丁九昭放下车窗，一口痰直接吐在他脸上。
当天下午，这个其实还算有些关系的保安，就被辞退了。
招他进来的那位，也不敢得罪丁九昭。
林肯屁股后冒着嚣张的烟尘，直接开到一号楼下。
丁九昭下车，大摇大摆地向二号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人，全都停下来，客客气气地跟他打招呼，“丁总好”的声音不绝于耳，俨然是个大人物。
享受着这些市委干部和工作人员的奉承，丁九昭突然觉得自己又行了，有点后悔跑这一趟：也是哈，一个外地的什么副专员，算个球啊？
瞧把丁总吓得！
问题他已经给平河打过电话，人都到了市委大院，突然转身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平河书记有意见呢。
那就死了！
一步三摇地去到市委副书记办公室，平河的秘书早已经在等着他。
秘书三十几岁，身材挺拔，气度俨然，颇有官威。
丁九昭情不自禁地弯了腰，脚下加快速度，疾步上前。
“怡东主任。”
平河的秘书，大名秦怡东，正儿八经的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副局级干部。由此可见平河的强势。
一般来说，只有一把手的秘书，才会挂办公厅副主任的头衔。
平河只是市委的“二把手”，他的秘书，正常情况下，就是办公厅下边的处长。而现在，秦怡东和书记的秘书一样，挂的是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头衔。
副省级城市的干部级别，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笔“糊涂账”。
最主要的就是他们有“局级”这个级别的设置。
比如说，明海市委办公厅主任，是正局级干部，相当于副厅级。秦怡东这个副局级干部，相当于正处级，但比普通正处级又要高一点儿。
如果一定要解释的话，大约就是“预备副厅级”的意思。
但是市辖区的街道办，党工委书记和街道办主任，都是正处级干部。
理论上，副省级城市下属的县，县委书记也是正处级干部。但这个县委书记和副厅级的区委书记对调，没有障碍。
秦怡东如果外放的话，直接就可以当县委书记的，甚至可以当市辖区的区长。
“丁总，来了……怎么样，和卫江南见过面了吗？”
秦怡东显然已经清楚了这个事的来龙去脉，语调很轻松地问道，对卫江南直呼其名，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之意。
那是副厅级我也是副厅级，你在西州那种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我在明海这样的大都市。
谁牛逼不是一目了然吗？
“没有……那个姓卫的，傲气得很，完全不把我们明海放在眼里。”
“哦？他那么牛逼？”
“他是不是觉得，省委书记是他老婆的姑父，他就可以在我们明海横着走了？”
“啊？”
丁九昭愣了。
“什……什么省委书记？什么姑父？”
你特么也没跟我说啊。
秦怡东依旧语气轻松地说道：“省委书记杜向东啊，是卫江南老婆的亲姑父……哎，我说你抖什么？”
“……”
不是，老子得罪了省委书记的侄女婿，你特么说我不应该发抖？
你安的什么心？
丁九昭无比幽怨地看着他。
秦怡东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丁总，瞧你这点出息……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这里是明海！”
“啊对！”
丁九昭如梦初醒，身子一下就不抖了，腰杆子挺得笔直。
明海和省里“不对付”，丁九昭虽然只是个私人老板，却也听说过。江东虽然不是散装的，但毕竟受到邻居的影响，有那么点散装的意思。
更不用说明海是明定的副省级城市。
“明海的事情，归根结底，还得是明海人说了算。”
秦怡东傲气非凡地说道。
“啊对对对……”
丁九昭点头不迭。
他知道秦怡东为什么如此傲气。
这位压根就不是普通的秘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是平河的“大舅子”。他妹妹，同样在市委大院上班，在团市委那边，担任副书记，论级别，不比秦怡东低一点。
团市委也是平河分管的。
所有市委大院的人都知道，平河的家，秦怡东能当一半！
“这样吧，书记一刻钟之后还有个会，你抓紧时间进去汇报几句。”
秦怡东抬起手腕看了下表，摆了摆手，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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