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羽域。
“宗主，已经守不住了！”
一个年轻的红裙女子闯入宗门大殿，她满身血污，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个大洞，泄露不少春光，手中拿着的断剑上，还插着半截手掌。
没走出几步，她那貌美的身躯渐渐变了模样，皮肤变得枯黄，像是失去了全部水分，然后从口鼻中钻出一片蜉蝣。
蜉蝣：蜉蝣朝生而暮死，而尽其乐。
戴栖山坐在宗主宝座上，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宗门外的天空上，密密麻麻全是蜉蝣，小小的虫子，聚拢在一起却遮天蔽日。
宗主大殿外，已经是一片废墟，巨大的白玉柱倒塌在地，演武场上各种器具全被烧焦，就连坚硬的地板都相继碎裂。
尸体遍布宗门各处，地上却不见多少血液。每一个人死去，都会被蜉蝣寄生，夺走一身精华，然后变为对付己方的力量。
戴栖山最心爱的妻子、疼爱的子女与徒弟，全部都被残忍杀害，尸体被蜉蝣托举在半空中，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可他是个懦夫，他怕死，他除了坐在这里，什么也不敢做。
从女尸中钻出来的蜉蝣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虫子之间摩擦翅膀，发出嘶哑嘈杂的声音。
“师傅，咱们可是好久不见，徒儿真是想死你了！”
虫人手舞足蹈，看上去兴奋极了。
“孽徒，孽徒啊！当初我就应该仔细查看，确认你真死了，不然何至于今日灭门之祸！”
戴栖山捏紧了拳头，嘴中发出愤恨的声音，心中对于这个曾经的弟子又恨又怕。
“当初但凡你对我好一点，咱们相处得像一对正常师徒，你又怎么可能落到这个地步。说到底，终究是你自作自受！
“现如今，再讨论对错问题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徒儿劝你还是赶紧从那上面下来，给宗门陪葬吧。
“几百年的基业，在一日之内烟消云散，责任全在你身上。你以后下去了，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呢？
“还不如和它共存亡，才算对得住自己的身份。”
戴栖山现在坐着的宝座是件源品防御法宝，名为永镇，威能强横。
虫人的操纵的蜉蝣突破不了永镇的防御，对戴栖山没有办法，暂时只能把他困在上面，然后用垃圾话骚扰他。
为了报仇，他已经忍辱负重十几年，甚至不惜从人身变为妖物，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
桃花上人流落在外的功法武技中，有一部《蜉蝣之羽》：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阔，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虫人当初命悬一线，就是从中悟出变蜉蝣之法，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你看看外面躺着的人吧，你的弟子妻儿都为了守住宗门而奋不顾身，你却躲在乌龟壳中苟延残喘，岂不是胆小鼠辈，贪生怕死之徒？要是传出去了，你那张老脸往哪儿搁。”
虫人继续用话语打击对方心智。
对于眼前的伪君子师父，他恨不得饿食其肉，渴饮其血，自然不会嘴下留情。
“季酬，当初是为师的过错，现在你连宗门都毁掉了，也当消消气，是时候放下了。一直纠结于往事，对你将来追寻大道不利。”
戴栖山打不过也骂不过，干脆服了软，在他心里，尊严远没有性命重要。
虫人脸色冷了下来。
“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未变啊，毫无羞耻心的说出这句话来，真不愧是你。
“话说自从咱们反目以来，你都是孽徒孽徒的叫，这还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吧。哈哈哈哈哈哈哈，还真是讽刺！
“对了，我有必要告诉你，我如今叫蜉蝣，而不是季酬。”
蜉蝣那全由虫子组成的面庞，居然挤出了一抹鄙视与嘲讽。
看着眼前的虫人，戴栖山不禁感慨，这个弟子真的变化很大，他当初可是吃软不吃硬的。
既然服软不行，那就用威胁。
戴栖山开口：“你动静这么大，定然会引起少司命的注意，到时候你跑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不如把我放了，留下缓和的余地，你好我好大家好。”
“别再动歪脑筋了，不妨告诉你，少司命已经被山鬼拦住，你不会有活下来的机会的，我绝对会亲手杀了你！”
蜉蝣软硬不吃的态度在戴栖山的意料之中，可是突然获得的新消息打破了他心中的计划。
本来以为只要借住永镇强撑着，等到少司命来临，自己就能继续活下去，现在却不得不另寻他法。
他心烦意乱，于是封闭五感，思索生路去了。
蜉蝣见此情况，闭嘴不再说话，同时默默加大了对于周围这片空间源气的吸收，打算把戴栖山困死在永镇之中。
不仅仅是蜉蝣这一处，苍羽域中，今天一日之内不少宗门都突然被袭击，袭击者有妖怪也有鬼物，修士一方陡然遭难，许多人来不及反应，功法才刚运转起来就被弄死。
各个宗门的有生力量被大幅消减，不少修为高深的修士四处救急。从天空往下望，一域之中，多处大火冲天，毒雾与洪水也比比皆是。
这世道，可能马上要变了……
三天后，春风城，李家客厅中。
李维坐在首座，李殿卿侍立在他身旁。下面分别列坐着李家其余三房房主，和一个留着一撇山羊胡，一身青色道袍的中年瘦子。
“青玄子道友，这次请你过来，是想让你施展幻境，改变一个修士的所见所闻。事成之后，不仅有符箓送上，还有各种丹药和修行材料。
“这些都还只是添头，据说你修行的功法，想要更进一步需要大量的解小豆辅助，我们李家绝对能提供满足你需求的量。”
李维行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气。
“这么好的条件，可真让人心动。”
青玄子摸着自己的胡子，眯眯眼里冒出贪婪的光芒，想着是不是应该趁机多捞点好处。
他卡在自己如今的功法进度已经很久了，要不是听到李家提的条件，又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呢，恐怕还在到处找委托人发任务吧。
“既然如此，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站起身拱拱手，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再敲诈勒索一笔的想法，李家毕竟不是好惹的。真把他们逼急了，自己不仅报酬得不到，想必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见对方答应下来，李维脸上不动声色，暗中却用特殊手势比划给其他三房房主：这牛鼻子识相，不用动手了。
“那我和道友说说这次要对付的人吧。
“一共一修士两凡人，打斗方面不用道友出手，但是战斗结束之后，道友需要对那两个凡人洗脑，让他们忠于我李家，绝对不可心生二意，但是最好不要伤到他们的精神方面。
“至于那个修士，主要要求用幻境把他最近十天的记忆覆盖掉，道长需要编造一个和平走马上任的故事，细节方面待会儿我会让犬子告知道友。除此之外，劲量让他对我李家产生好感就行了。”
李维知道修士和凡人的区别太大，没有提出要求把安仁心也洗脑成李家死忠。
“好，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您放心吧。”
听到具体要求内容后，青玄子觉得解小豆已经手到擒来了，他对自己的幻术很有信心。
当初他因为自己修行的功法不可入道而苦恼，想尽了办法提升自己，其中有一项就是拘鬼——因为修行功法有困敌之功效。
可是他的功法太低级了，最终就拘役了一只穷书生的鬼魂，没想到居然意外的契合他，穷书生善于各种幻想编故事，最终成就了他在幻境一道上的名声。
“前辈请跟我来。”
李殿卿引着青玄子来到偏殿，认真给他讲解起需要完善的细节，关乎老祖的转生大事，他可不敢疏忽。
在青玄子离开后，大厅中安静下来，沉默了有一段时间——这是三房房主在等待李维的思索结果。
自从李维坐上家主之位后，家族中就没有反对声音了。虽然这些年他不是没做过愚蠢的决定，但是最终结果是他带着家族变得越来越强大，所以这三人都很服他，唯他马首是瞻。
思考了片刻，李维决定用下毒加围殴。
“多派遣子弟们围着客栈，免得被他们跑掉，他们的吃食不太好下毒，就等他们睡着之后，悄悄散布毒气，要用软骨散之类的，我们不是为了伤人性命而去，只为解决老祖信息泄露的隐患。”
“明白！”座下三人齐声说道。
“去吧，各去做好准备。”
李维抬手挥退了他们。
璃水剑宗。
崔新厚收起传音玉片，一脸的愁容，刚才有域外好友传来讯息，如今苍羽域大乱，其余四川域也相继有妖鬼生事，不少宗门沦陷。如今无涯州中，最宁静的居然是最弱小的异海域。
这道讯息让崔新厚的心情陡然糟糕起来，一是对好友的担心，二是对璃水剑宗未来的担忧。
虽然如今异海域还不见乱象，但可能只是因为这里地址太过偏僻，不能抱有侥幸心理，觉得会永远安全。
“唉，璃水剑宗比起外域宗门来，大多都有所不如，若是遭遇袭击，又该何去何从？”
崔新厚抚着手心，抬头纹都出来了。
他靠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叫来徒弟，让他去请来几位长老，大家好共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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