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是个小姑娘？”赤鸢一双大眼睛瞪得浑圆，原本紧紧攥着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几分力道。她心中忽地涌起一丝懊悔，暗自思忖自己刚才出手是否过重了些，想必小姑娘身上定然已经青紫交错。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呵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还是个姑娘家，就这么偷起东西来，败坏了自己的名声，以后可怎么办。”
那小姑娘闻言气得浑身发抖，腮帮子鼓得老高，猛地扭过头去不再看赤鸢一眼，两行却清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倔强地一言不发。
“娘子，这在金陵的地界上抓住的，送到官府去也就罢了。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还着急回去呢。”紫鹃计算着出来的时辰，胤禛总共就给了她们两个时辰，这眼见都快过去一个半了。
“念同，你说呢？”黛玉没有搭话，反而看向了一旁的念同。
念同此时的气已经消了大半，毕竟自己的东西也追了回来，她撇了撇自己的嘴角：“罢了，额娘的东西都拿回来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去要紧。”
黛玉闻言点点头，她心中亦是这般思量。
不过这小姑娘做下错事，总得敲打一番才是。于是黛玉板了脸，对着小姑娘说：“本应将你送交至官府处置，但念及你身为女子，且赤鸢出手又稍显过重。既然失物现已取回，你还是速速归家安心调养伤势吧。倘若你家境贫寒，不妨从事一些针线活计，总能得以维持生计，须知盗窃之举终究会害人害己。倘若此番你落入他人之手，恐怕就难以这般轻松脱身了。”
说完，黛玉便起身带着众人离开。
怎料想，那小姑娘竟飞奔上前两步，再度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黛玉跟前，并接连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口中急切地喊道：“娘子，此事乃我大错特错。但还望您宽宏大量，赏赐小女些许碎银吧！如若不然，就这样空手而归，恐怕……恐怕……”
小姑娘哽咽了，最终还是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她抬头看了看黛玉和几个丫头的脸，咬着嘴唇重新又磕了几个头：“那怕是几个铜板也好，求求各位好心人了！”
赤鸢原本还有些内疚，现下脾气又被激上来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难道真以为我们家娘子好性儿，偷盗不成又跑来行乞吗？没有立刻将你扭送至官府治罪，已然算是对你网开一面了，可千万别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姑娘瞬间急得面红耳赤，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不是的！求求娘子，发发慈悲吧！现下时辰已经不早，若我就这么空手回去，家里人怕是会把我往死里打的！求娘子，哪怕就赏我三个铜板也好！救我一命吧！”
说话间，小姑娘毫不犹豫地卷起了自己的衣袖。众人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姑娘身上所穿衣物看起来尚算整洁干净，不然也不会有人让她就这么钻到人群里。然而谁也未曾料到，自其手肘部位开始向上延伸之处，竟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
“这……怎么……”赤鸢上前，小心翼翼地拿着小姑娘的胳膊查看，越看越是心惊胆战，很快眼圈都红了，“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如此虐待你？娘子，按伤这痕看，这小姑娘被鞭子抽过，被棍棒打过，甚至还有不少烫伤的痕迹！”
方才那小姑娘撸起袖子的时候，那血淋淋的模样，紫鹃生怕念同看了有心理阴影，就直接蒙住了她的眼睛。她一开始还能乖乖地听着，然而现下却忍不了了。她按下紫鹃的手，就这么直直看着小姑娘手臂上的伤，就觉得心脏砰砰地跳。
不久前，念同才伤了额头。虽说她原谅了温宜，可那疼痛终究做不得假，现在想起来还是刻骨铭心。她目不转睛，无法控制地想着，被伤成这般模样，眼前的小姑娘到底得受了多少罪啊！
“额娘……”念同看着黛玉，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忍。
紫禁城里规矩多，虽然也常有打骂宫女的，可宫女也都是八旗出身。除非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般最多也就是罚跪，断不会如此打骂伤人。眼下这小姑娘的伤处巧妙得很，都是可以被衣服藏起来的地儿，不掀开压根不知道，可见虐待她的人也是有些别有用心之处。
“让人去买点伤药来。”黛玉重又坐下，示意紫鹃把小姑娘扶起来，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让人去叫些茶水和点心来。
念同轻轻拉着小姑娘的手让她坐下，提心吊胆着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到底是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小姑娘受宠若惊地摆摆手，并不肯坐，局促地交叉了双手，小声地抽泣着，那小小的肩膀也一缩一缩：“不，不，小姐……没人欺负我，是……是我自己做错了事……”
“做错了事也没有被这么打的道理！”念同叉着腰，天之骄女的气度尽显，“不争馒头争口气，额娘说了，断不能让人随意欺负了自己，那是自轻自贱！你快说，我给你撑腰！”
小姑娘搓着自己的衣角：“我……我今年九岁了。”
九岁了？想不到这姑娘比念同还大了几岁。想来是常年营养不良，才导致她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和念同差不多高。
“那你叫什么？”
“我……我叫大姐儿，爹都这么叫我。只不过我记得我小时候，家里人都唤我巧儿，说是以为有寿的姥姥给起的名儿。”
正在喝茶的黛玉听到此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忽得转头看向了小姑娘：“你说是一位有寿的姥姥给你起名叫巧儿？”
“对。因着我是七月初七生的，姥姥说叫这个名儿可以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是个以毒攻毒的法子。我还记得那位姥姥……姓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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