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砚回过头来,“什么?”
樊榆仍低头擦着头发,一点一点的,动作很仔细,也很轻,“我一个杀人犯,现在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先是看了眼女人落在身侧缓缓攥紧的手,又看向那张较之五年前更加成熟美丽和光鲜的脸,“你就不怕我吗?”
那是一种极为认真,和审视的视线,秦思砚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小榆,你在说什么?”秦思砚莫名,一下就拔高了音调,但更多的是种突然升起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不安和恼羞成怒,“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们……”
“我们一直都是好姐妹,不是吗?”
秦思砚一下子愣住。
“我一直很好奇,当年你也在车上,你那时候为什么不阻止我?”秦思砚脸色微变,不过樊榆没有注意到,只是轻轻的咬起唇,“作为我最好的姐妹,难道你没有想过,在我开车撞上去之后会是什么后果吗?”
她的头发已经干了一半,毛巾也被放到了一旁,衬得那双杏眸越来越红,“你那时候难道就不怕,我可能会连累你一起死吗?”
这些年,她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那时候……分明,她那么清醒。
秦思砚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也是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从她们见面到现在,女孩儿的脸上始终没有露出过半点出狱的欣喜和开心,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团浓雾死死笼罩着。
那些曾经的张扬,生动,乃至嚣张和肆意仿佛都被困在了那座冰冷残酷的牢笼里,被替代的,是从前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小心翼翼和……怯懦。
秦思砚用力闭了闭眼,半晌,她忽然笑了出来,“是因为刚才关言晏给你说的那些话,所以你质疑我?”
樊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用到质疑这个词,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最后只是轻轻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秦思砚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过了,强压下心底的烦躁用着尽量平静的语调,“小榆,你才刚出来,我不想和你谈这个,”掀开被子让她躺进去,“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良姨打个电话。”
说完转过身就要离开,却在路过梳妆台时瞥到上面摆放着的白色花束,整张脸都沉了沉,“你一向不喜欢百合,我帮你扔了吧。”
樊榆甚至还来不及回答,那束花就已经被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紧接着是房门被带上的声音,连带着女人的身影也一起被那扇房门隔绝开来。
紧闭的窗帘透不进光,空荡荡的房间又只剩下了她一人,安静,死寂,仿佛和那些无数个日夜一样的……暗无天日。
樊榆抿了抿唇,将被子往上面拉了拉挡住下半张脸,怔怔的看着那躺在垃圾桶里的花束发呆。
…………
夜瑟,地下台球室。
一杆双球进袋,随着响起一片呼声,男人面不改色的换了个走位,见他连着几杆入袋同台富二代只觉得这球打得毫无参与感,于是百无聊赖打开手机,好巧不巧,一条江城热点直接跳进屏幕。
不看还好,一看富二代眼睛都亮了起来,“哟,恭喜啊,靳少。”
一球失误,靳斐元冷眼睨了过去,“什么乱七八糟的?”走过去把球杆扔给对方,依旧懒懒散散的道,“一局十万,输了记得打我卡上。”
富二代嘴角抽了抽,这话说得。
“和您出来哪儿有玩不起的,”他这会儿倒是不急着打球,下巴朝桌角指了指,“您要不先看看手机?”
靳斐元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拿起手机直接打开了界面,富二代也跟着凑了过来,在看到那热搜词条下的照片时忍不住调侃,“别说,您这凭空冒出来的妹妹还挺漂亮……”
话音顿在明显感受到身侧气温骤下的瞬间,靳斐元瞧着手机屏幕,五官一沉,“呵,”唇边忽而扯出极度讽刺又玩味十足的弧度,和那一声喜怒不明的嗤笑,“还有这一出呢。”
…………
商场。
女人兴致勃勃的走进一家又一家的服装店精心的挑选着当季新款,聂南深亦步亦趋的跟在其身后,看了眼时间,懒懒淡淡的开口,“大中午的叫我过来,就为了陪你逛街?”
说是这么说,但那语气里也没真不耐烦的意思,反而更多的是那眼神中透出的淡淡宠溺。
“反正你今天也不上班,陪我逛逛街怎么了,”言晏拿起一件衣服往身上比了比,皱了皱眉不大喜欢,于是又放了回去,抽空才看了他一眼,“不行吗?”
聂南深瞥了眼她穿着的高跟鞋,淡淡笑,“心情这么好?”
不说现在,就是放在五年前,逛街这种事她向来都是让她的好姐妹陪的。
言晏点点头,“是还不错。”
见她挑了半天也没挑中一件喜欢的,聂南深从中拿了件设计别致的限定款递给她,“是因为樊榆出狱,还是因为你终于戳中了良黎的软肋?”
是条鹅黄色修身裙,很清雅的风格,她仔细看了看,和她的气质也蛮搭的,“不能两者皆有么?”
“樊榆是靳胜林的女儿,你就不担心因为这件事,反而让靳胜林对良黎更加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言晏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差点没笑出来,“同为男人,你不该比我更清楚么,靳胜林要是真那么把良黎放在心上,当年怎么可能离开江城去娶另外一个女人。”
说着像是并不满意手里这条裙子,又放了回去。
聂南深看了她一会儿,“樊天逸,知道这件事么?”
言晏挑着衣服的手指一顿,笑了笑,“也许吧。”
聂南深皱了下眉,这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不过就算之前不知情,如今也该知道了。
女人已经转身朝另一排衣橱走了过去,这次聂南深没有再跟上去,而是抬手叫来了服务员。
这家一直算是她一向中意的牌子,这次的上新款设计也很不错,只不过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言晏还没挑中下一件,忽然就被聂南深拉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聂南深在她面前蹲下,“要逛街就该穿双舒服的鞋子,”脱掉她脚上那双将近十公分的高跟鞋,说话间还不忘掀眸晲了她一眼,“这么高的鞋跟,你怎么不去走红毯?”
言晏一时语塞,走了这么半天她的脚确实有些酸,但也不是不能忍受,更何况她见过樊榆就直接过来了,哪儿还有时间回去换鞋。
她看着男人低头替她揉着脚踝的样子,认真且专注,仿佛她是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连动作都很轻柔。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但言晏此时只觉得胸口像是突然被一只大手扼住,死命般的将她箍住喘不过气来。
她别过脸,正好这时店员拿着一双平底鞋朝他们走过来。
聂南深二话不说的给她穿上,店员也适时的介绍,“关小姐,这是我们这个季度的新款限定,正好也可以搭您今天的穿着,您看看喜欢吗?”
聂南深背后就有面镜子,是双偏休闲风的平底鞋,但也不会和她今天的穿着太过违和,反而有种松弛的慵懒风,言晏没细看,礼貌的朝店员笑道,“就它吧,谢谢。”
“好的,”店员很少遇到这么爽快的客人,“那需要给您包起来吗?”
言晏回了个笑,“不用。”
随即店员便把她刚才换下的鞋子拿去打包,聂南深起身看她,像是觉得她的决定下得太草率,“确定不再试试其他款?”
“不用,穿着舒服就行。”
言晏又在镜子里端详了下,不说很满意,但也不算太差,索性也懒得再挑。
正打算继续去选衣服,林秘书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聂总,刚才良黎跑去把靳胜林办公室给砸了。”
言晏起身动作一顿,聂南深面不改色的接过店员递来的包装袋,冷笑,“她不是腿废了么,还砸得动东西?”
“呃……”林秘书一噎,“大概是手边能拿到什么就顺手砸什么吧。”
言晏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良黎为什么去找靳胜林?”
林秘书推了下眼镜,“大概是因为,靳胜林把这件事关他们所有人的丑闻曝在了网上。”
言晏眨了眨眼,看向聂南深一脸诧异,“不是你发的?”
男人表情淡定,“你只让我把亲子鉴定交给他。”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去做只她交代之外多余的事。
不过,结果都一样。
现在舆论差不多应该也炸开锅了。
言晏目光之处忽然看到了一条裙子,她忽然笑了下,“他还真是记恨,”起身朝那条裙子径直走了过去,“是巴不得全世界都快点知道樊天逸被他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吗?”
说着她取下那条裙子在身前比划,“这条好看吗?”
聂南深只看了一眼,眉心立刻就皱了起来,“狗咬狗,你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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