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的话还在武道界的上空回荡，现场已鸦雀无声。
百万修行者都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当秦王亲口许诺，他们这才意识到，这才是这届天苍大会真正的目的。
昭告天下，公主订婚！
“呵呵，穆儿天资聪慧，绝色倾城，神子气宇轩昂，天之骄子，两人又相识甚早，互生情愫，简直是天作之合！”淮王轻笑道。
“淮王说得对，如此亲事，当是我天苍之幸！”
“十三公主能得神子垂青，真是好福气啊。”
“哈哈哈，珠联璧合，普天同庆……”
……
后方的一众亲王附声应和。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帝国是在寻求圣域的庇护，或者说，是为了积蓄足够的力量和靠山，反扑神袛帝国。
现场皇室亲王众多，他们都是皇室的核心成员，也是穆儿的亲人。
他们巧语连珠，口吐莲华。
所说之语皆是为了帝国，为了皇室。
又怎有一人，考虑过她的感受……
又怎有一人，询问过她的意见……
之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皇室之女
绝世佳人
多么美好的字眼，她身份尊贵，一出生就站在顶端。
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为修行的资源拼搏厮杀……
天下间，任何东西，只要她想要便能得到最好。
可
这份殊荣和权利，也决定了她的命运。
深陷泥沼，如荆棘缠身。
她从小便要隐藏真心和情感，永远地丧失自由，最后沦为政治工具。
这是她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命运和枷锁……
穆儿面色苍白，双瞳中已无光彩，可她的眼神却始终都在总院的少年身上。
胤无夜神态悠然，静躺在座椅上，黑明的眸子不断地打量着两人，眼神中带着玩味。
尤若在看自己的掌心玩物，期待着他们的反应。
只是如今，凌萧犹若枯井，垂着头，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和神情，也不知心中所想。
而他身侧，陆嬛惜和公孙红莲分别牵起了他的双手，两位佳人不时的眼神碰撞。
离凌萧最近，她们自是感受到，少年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动荡的内心和不断颤抖的双手。
良久，胤无夜看凌萧和穆儿皆无动静，不由得抿了抿双唇，一时间倍感无趣。
“其实早在数年之前，这件事便已定下，神子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此事。”
“如今，穆儿已然成年，待天池秘境结束之后，便由皇帝陛下与倪幻宫神主大人，共商婚期！”秦王笑道。
现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胤无夜和李穆儿。
胤无夜眉宇轻挑，轻然地睹了一眼身侧的穆儿，日月长袍一甩，飞身而起，立于秦王身侧。
“呵，此言倒是不虚，我胤无夜仰慕穆儿妹妹许久，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如今也终于得偿所愿，倒是人生的一大幸事。”胤无夜淡笑道。
秦王侧目，“神子说笑，倪幻宫与我天苍帝国常年交好，如此一来，更是亲上加亲，以后就是一家人，倒也不必拘泥。”
“哈哈哈，秦王不愧为天苍第一帝君，果然大气，待我择日返回倪幻宫，定向父亲汇报此事，到时再来亲自拜访！”胤无夜笑道。
“神子说笑，若是神主大人亲临，反倒显得我天苍不懂礼数了。”
秦王客道的回应。
他们的攀谈在耳边回荡，凌萧仍无反应。
当他听到秦王所说的和亲二字之后，便已六神无主，神识翻腾。
直至刚刚，锥心的疼痛才将他惊醒，少年缓缓地抬头，幽暗的双瞳格外深邃。
轻叹口气，凌萧面色平静，紧了紧双手。
压抑的情绪和情感都在爆发的边缘。
可他刚欲起身，却被公孙红莲和陆嬛惜死死地按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看看穆儿吧……”
公孙红莲的话让凌萧侧目。
黄昏的余晖中，佳人轻依桌前，依旧是那般艳丽。
只是，她的星眸中已带上了浓浓的水雾。
两人眼神碰撞，凌萧喉间更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明白，穆儿的意思，也清楚她星眸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
恳求
无助且卑微的恳求……
恳求他放弃，恳求他离开，恳求他平稳的度过一生……
此时的凌萧才彻底明白，这所有事情的真相和来龙去脉。
穆儿随着南宫问毅离开也好。
让自己与公孙红莲订婚也罢。
亦或是四院排位战前夕，决绝的离开和告别……
她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守护他。
而自己，又在坚持着什么……
倔强什么……
如今的情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面对如此庞然的帝国和圣域，他如无垠沧海中一栗，亿万星河中的一粒尘埃。
虽然不甘，却又是那么的无力。
察觉到了凌萧的情绪，公孙红莲和陆嬛惜对视一眼，跟温平云打过招呼后，静默地退出了武道界。
穆儿娇躯微颤，瘫坐在原位。
事情很顺利，一切都朝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凌萧没有震怒，没有失控……
更没有将旧事轻歌慢诵，让所有人知晓他们的过往，再痛斥皇室的决定和做法，将这一切搅成一场闹剧。
他
很平静地离开……
一行清泪自穆儿眼角滑落，她垂下头，捂住檀口，竭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哭出声。
揪心的痛楚，犹如万箭穿心。
攥紧胸口，极力地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悲泣。
她不是没有挣扎过，反抗过……
不然她也不会在十四岁时逃出皇城。
可
人一旦有了牵挂，便会妥协。
人一旦有了软肋，便再无选择的余地。
事情圆满，他也应该懂了我的意思。
这样就好了
只要他平安……
这样，就好了……
……
凌萧犹如一根枯木，任由两人牵着，来到一处旷野。
落日的余晖下，这里能看到大半的皇城。
繁荣皆在，暗香悠悠，初起的华灯却又是那么刺眼。
呆呆地望着下方，直至灿阳散尽，少年才逐渐有了反应。
压抑许久的眼泪让眼眶湿润，锥心刺魂的痛楚让他死死地握住心口。
“呃，啊啊啊啊……”
凌萧再也忍耐不住，悲泣的哀鸣犹如被人死死地扼住咽喉。
他跪倒在地，十指已经刺穿了掌心，剧烈的颤抖之下，他的双手穿过发丝，拼命地捶打胸口和头部。
“哈……啊啊啊啊……”
凌萧疯癫异常，时笑时泣，口中更是不断地渗出鲜血，极致悲鸣已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
无奈，自责，愤怒，怨恨……
复杂的情绪已将他彻底吞没，一路走来付出的所有，在穆儿恳求的眼神中，全部崩溃。
看着他的样子，陆嬛惜和公孙红莲并未出手阻拦，更没有上前安慰。
最让人害怕的结果，就这样发生，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而她们也清楚，击溃凌萧的并不是其他，而是穆儿最后跟凌萧对视的眼神。
“徒儿……”
神识中，邪逝子无力的轻喃，凌萧的痛苦，他最为清楚。
这种无力拯救自己心爱之人的痛苦，他也曾有过……
直至半个时辰，凌萧的情绪才逐渐平和，他已无力嘶吼和呐喊，只能躺在地上愣神。
陆嬛惜静坐在他的身边，将他抱在怀里。
夜色微凉，明月依旧。
今天，如一场虚幻的梦境……
跌入深渊，粉身碎骨，无影无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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