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煜深站在原地，没说出话来。
刚刚季筠封给他打电话说有一名随行安保人员牺牲的时候，他还没太反应过来。
直到此时他才算是回神。
京城军工所的安保工作，一直都是他这边在负责的。
而军工所科研人员的重要公事出行，也一直都是精英特种部队人员随行保护。
也就是说……
牺牲的，是他手底下的人。
韩所长把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邵煜深应下之后，就走出了病房。
而这时候，他也接到了队里有人牺牲的消息。
牺牲的那个人，他未必认识，但一定见过。
邵煜深刚调任回京城时，属于空降过去的，有人不服也很正常。
他跟那些人摸爬滚打了两个月，才算是坐稳自己的位置。
要说没感情，绝对是假的。
邵煜深扶着门框缓了好一会儿，整个人才算是完全清醒。
这时侯，季筠封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没说话。
邵煜深则是双手搓了搓脸，语气还算是平静的说道：“我先回部队，把事情完全搞清楚了再说。”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件事……这件事完全是我的责任，我对这件事负全责。”
听到这话，季筠封才忍不住皱眉说道：“邵煜深，你想什么呢？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你亲自带的队，就算是有临场指挥失误，跟你也没关系啊。”
邵煜深说道：“我真的没想到，在京城也能出事……既然有人员伤亡，说明在人员的部署上，肯定是存在问题的。”
“你是不是傻逼？”
季筠封的脸色也难看了下来。
“你的人员部署能有什么问题？执行任务本来就有伤亡，如果怕死，谁当特种兵啊？”
这次的事件，虽然有人员牺牲，但不管怎么算，都算不到邵煜深的头上。
说句不太恰当的话，邵煜深的级别太高。
这种随行保护任务的详细部署，根本就轮不到他来操心。
东西既然没丢，那他就没有什么过错。
邵煜深说道：“我先回去，回去研究研究……”
季筠封再次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别犯蠢，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现在讨论谁承担责任还太早了，想这些也没用。
因为是在京城动的手，鉴查处已经介入了。
到时候你再借一下他们的情报系统，在敌方出境之前把人抓住，这个事就算是结束了。”
邵煜深没说话，看他一眼便走了。
其实邵煜深算是一个见惯了生死的人，也没有那么接受不了死亡。
更何况牺牲的那个人……大概率跟他是不熟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有些难过，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边，邵煜深连夜回了部队。
另一边，沈轻言一觉睡到五点半。
邵煜深在京城的这处房子面积不大，一百多平的三室一厅。
由于两人平时都有健身的习惯，所以阳台边摆放着不少健身器材。
沈轻言身上还有伤，就在跑步机上慢走了一阵。
但想到自己手机还关机，他又去找出手机来，开了机。
没有未接来电。
邵煜深应该是在忙，而魏霞那边竟也没有再给他打电话。
他一边在厨房里做饭，一边想着邵煜深那边的事。
但在这种时候，他最不应该多管闲事。
吃完饭之后，沈轻言便打车去了学校。
与此同时。
京郊某军区。
邵煜深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将任务全部安排妥当之后，整夜没睡的他才找了个角落，蹲在地上偷偷点了一支烟。
这时候，小张走过来看了邵煜深一眼。
“邵队，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还抽？”
邵煜深递给了他一根烟，然后说道：“知道咱们大队里有人牺牲的事吗？”
小张抿唇沉默了片刻，随后点头。
邵煜深哑声说道：“他二十出头，你以前见过，在西南边境……他说他要去京城读大学。”
邵煜深记得很清楚，当年他在边境任职的时候遇见过那个少年，那少年是那边少有的相信知识能改变命运的孩子。
他跋山涉水去上学，放假则是回家帮着父母亲人务农。
只是……
知识改变命运这六个字听起来好像很公平，实际上却并没有那么的公平。
一来当地经济落后，教育资源有限。
二来那些人祖辈都生活在偏远地区，并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甚至在语言上与外界有沟通障碍。
这样出身的孩子想要通过读书出去，千难万难。
并不是每个努力读书的孩子，都能成为大山里飞出去的金凤凰。
有一次邵煜深和小张穿着便服在当地的集市上闲逛。
那地方太靠近边境了，非常混乱，时不时的就要出点事。
就是在那个集市上，他们遇到了一个和爷爷摆摊卖草药，空闲时间还要看书的少年。
邵煜深和小张身上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当地人。
少年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向他们介绍自己摊子上的草药。
在邵煜深要走的时候，还掏出夹在课本里的试卷，问了邵煜深一道数学题。
其实邵煜深从小学习就不怎么样，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这张数学试卷的难度很低。
少年虽然用功，可却并不是读书的料。
邵煜深给少年解了题，末了又问了一句。
“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少年想也不想的回他：“去京城上大学、买大房子，把我爸爸和爷爷都接过去过好日子！”
邵煜深又看了一眼那张试卷，笑了。
他当时年纪并不比少年大多少，这一笑也并非是恶意的嘲讽。
只是以少年的学习水平，想要去京城上大学，实在是有点难。
于是，邵煜深说。
“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去当兵吧，部队里管饭还发工资，亲属去医院看病也有优惠。”
当他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
直到今年，邵煜深从外地被调任回京城时，才偶然间遇到了当初那个少年。
他说，他爸爸一直生病，以前家里没钱看病，现在爸爸的身体都好了。
他还说，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能进特种部队。
他很感谢邵煜深，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他在十八岁那年，为尽孝而入伍。
如今二十一岁，为尽忠而牺牲。
小张听到这话之后，也惊了。
“是他？”
邵煜深则是搓了搓脸，说道：“那孩子的身后事好好安排，他家里条件不好，一家人就指着他过日子，我私人出钱给他家里买套房子，就说……就说是公家给的……”
既然那孩子当初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入伍，他就得负这个责。
“好。”小张面色沉重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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