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均是一愣，彼此面面相觑，硬是没有从三张脸上看出谁有当“师父”的天分。
那人跑到成唯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叫道：“师父，弟子范举。师父方才一席话，让弟子茅塞顿开。弟子愿终生随侍左右，以期明悟参天大道。”
成唯彻底愣了，我和木眼也愣在了当地。成唯刚才说什么了？让这个小子还“茅塞顿开”？不穿锦袍的原因吗？
“喂喂喂…”木眼不愿意了：“刚才揍你的是我好不好？她哪句话让你开了茅厕了？要感谢你也应该感谢我才对呀！是我让你知道了天外有天的道理，对不对？你这茅厕上的不对，没擦屁股吧？”
成唯怕他又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来，急忙伸手将范举搀扶起来道：“小伙子，我自己还没悟出什么道来呢，哪有东西能交给你？如果刚才我说了什么，让你心有所感，那也是你自己的悟性甚高，跟我真没什么关系。所以，‘师父’二字我是万万不敢应承你的。”
范举一听就急了，又要跪下抱大腿。成唯抬手一指，将他定在了当地，然后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膝盖怎么那么软？就凭这一点，我也不能收你。”
那范举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闻听成唯此言，顿时急的面色通红。
我在他身后一指，解了成唯的道法，说道：“你得让人家说话。对不对的，咱们再商量，不让人家说话怎么行？小子，有话站着说，你师父见不得奴颜婢膝、没出息的人。”
成唯气的脸色煞白，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冷哼一声，将脑袋扭向一边，不再看我。
这时，范举郑重的对着成唯施了一礼，开口道：“大人，在下范举，乃是罗霄宗外门弟子。在下八岁拜入罗霄宗，至今已修炼一十二载。虽然只有筑基境六重的境界，但也算是罗霄宗外门的得意弟子，因此才被安排兼任潞阳城巡城司职领。只是，在下多年修道，却一直没有体会到修道的乐趣。今日长点力气，明天多些真气，后日再和师兄弟们比试一下，如此而已。可在下修炼的目的不是为了打架，即便是元婴、化神又能如何？但是，刚才大人说不是所有修道之人都喜欢穿锦袍，在下忽然想明白了，修道所求者，不过是一个自在。为了修道而修道，为了境界而境界实在是愚钝不堪。”
“哎呦！”木眼忍不住在旁边叫道：“有点儿意思啊！小子，没看出来，你这悟性不低呀！”
范举不好意思的一笑，接着说道：“只是这些年好像一直在跟人比赛，却又不知道到底在跟谁比赛。所以，搞的自己疲惫不堪。今日听大人一席话，确使小子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范举自此愿追随大人身侧，即便大人不愿收我为徒，小子也愿侍奉左右，以求朝夕聆听天道。”
成唯眉头一皱，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伺候人也叫自在？我要是哪天不爽了，就像他，”说着一指木眼，接着道：“不办人事儿，净干鸟儿事，想起来就揍你一顿，你去哪儿得自在呀？”
范举摇头道：“大人仙风道骨，慈悲心肠，岂是那等心胸狭窄之徒可比？”
“嘿！没天理了啊！”木眼一撸胳膊道：“我成全了你体悟天道，你他妈的现在倒要消遣老子？”说着就要动手。
成唯一巴掌把他扒拉到旁边，看向我道：“掌教，还是你来定夺吧！”
我认为一般情况下，这种局面我应该先捋一下自己颌下的长髯，然后再发表意见。可惜，我还不习惯留胡子，只得抱臂于胸，抬起右手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故作深沉的问道：“可我们不是人啊！跟着我们，你就不怕坏了你的道心？”
一句话惊得范举目瞪口呆，半晌无言。木眼在旁边鄙夷道：“怎么着，小子，吓着了吧？归根到底，你也不过是俗人一个，还是老老实实的在罗霄宗修你的炼吧！”
“不不不…”范举一下醒过神来，慌忙摆手道：“三位大人误会了。不管你们是什么，小的都跟定了。刚才只是觉得，如果这位大人所说都是真的，那我不是更应该惭愧吗？生而为人，混的连个妖都不如，这不正说明我这些年修炼全都是白费劲吗？”
木眼皱着眉说道：“虽然这小子说的没错，但是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有什么别扭的？”成唯横了他一眼：“你现在混了个人样，不屑于跟我们一起被称为‘妖’了？”
“老大，你看。”木眼手指成唯，对我说道：“她老没事找事。要不是你拦着，我现在就和她火并！”
“并，现在就并。”成唯双手一叉腰，对木眼骂道：“你要是不并，你就不是人，顶多算个鸟儿人。”
木眼麻利的把手一缩：“我给老大个面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再说了，好男不跟女斗，赢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我笑着对范举道：“你看，我们也都是普通人。哦，不对，是普通妖。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悲欢离合，不是你想的那样，干什么都要符合天道。你还要跟着我们吗？”
范举低头想了想，忽然仰头笑道：“人也罢，妖也罢，不过是个活物而已！天道又是什么？天道便是人道。人要是没个七情六欲又与石头何异？顺应人道才是符合天道，连人都做不好，又何谈应天呢？三位大人莫疑，我范举是跟定三位大人了！”
我们三人对视了一眼，不禁同时笑了起来。我对范举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同游天下也无妨。只是，我们并非师徒，只是意气相投的朋友。那天你觉得与我们看法相左，又无法调和，自行离去便是，我们亦不强求。如此可好？”
范举躬身一礼道：“多谢三位大人成全。只是，小人尚不知三位该如何称呼？”
成唯一指我，说道：“这是我们老大，鱼宗。你以后也叫老大就行了。”又一指木眼道：“这个鸟儿人叫木眼，直呼其名即可。”最后说道：“我叫成唯，你以后叫我大姐。”
木眼白了成唯一眼，恶狠狠对范举叫道：“你要是不叫我二哥，敢直呼我的名字，信不信我打折了你的狗腿。”
范举却不回答木眼，只是大嘴张了半天没法合上。木眼拍了他肩膀一下，问道：“怎么啦？听见我的话没？”
范举“啪嗒”一下合上大嘴，激动的说道：“你们就是几十年前大闹玄日宗，后来突然销声匿迹的那三个妖人？”
木眼一抬手，“啪”的一声在范举头上抽了一巴掌，骂道：“有他妈你这样跟大哥说话的吗？什么叫妖人？看来刚才那顿打挨的轻了。”
“不是，不是…我就说…”范举急的语无伦次，两只手乱摆。
“好啦！”我摆摆手阻止了木眼，说道：“人家说的也没错，妖人就妖人呗！反正也没叫咱们人妖？在他们眼里，你连炼气境都不是就把骆隐山揍得一塌糊涂，还不算妖人吗？”
范举缓过一口气来，认真的说道：“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您三位都是前辈高人，我一个区区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能跟各位平辈相称呢？”
“年轻就很豪横吗？”成唯也抬手抽了范举的脑袋一巴掌，问道：“我们看上去很老吗？”
范举快被打傻了，摸着脑袋道：“我听说，当初您几位在霄云峰上立宗天下宗，那您不就是天下宗的宗主吗？我还是称呼您宗主，称呼二位长老吧！”
“没有天下宗了。”我笑道：“记住了，我们现在是正心道，你以后就是正心道的门人。”
范举躬身施礼道：“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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