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
她浑身的气势刹那间就变了。
原本给人的压迫感，或许只像是一个很有力量的武者，此时却变成了一片巨大的海浪。
倾泻而下之时，便可淹没一座城。
米娅转身出了房间。
院子里，那管事已经叫了县衙的人来帮忙，此时胆子也回来了一些，赶紧搀扶起自家老爷。
“这人私闯民宅，快抓...”
老管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到那个瘦弱的小姑娘，此时双目猩红，身上带着蓬勃的，令人无法抗拒的杀意。
那姑娘双手在身侧缓缓抬起，她整个人也渐渐地升到半空中。
这一幕，将在场所有人全都吓傻了。
只有迷迷糊糊醒来的猥琐老男人，看到院子里呆滞的衙役，第一反应叫喊道，“给我将他们抓起来！”
下一刻，汪洋的水浪在半空中凭空出现，倾泄而下。
那群衙役被吓得瞬间四散奔逃。
老管家也赶紧松开猥琐老爷，自己向着院门跑去。
但是都已经晚了。
水浪落下，将所有人都包裹在其中。
那水没有像他们所想的样子四散流去，而是像是被什么包裹住一样，就那样在空中悬浮，淹没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在这无法逃脱的“水泡”窒息，拼命挥动全身，依旧毫无用处。
然后，渐渐地没了声息。
那老管事临死之前转过身，看到了他侍奉了一辈子，帮助他为非作歹的老爷。
看到他的老爷身上每一处骨头都被折断，却都没有死。
那女人在折磨老爷。
老管事庆幸自己没有被折磨，在庆幸中死去。
而那老爷，却是想死都死不了。
他感觉自己快窒息的时候，脑袋就会浮出水面。
他身上每一处骨头都折了，可是他就是死不了。
他想求饶，但是说不出话来。
痛苦还没有结束。
他发现水流在切割他的身体，一块一块，一片一片的。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小手指，自己的皮，因着水流在他面前飘过。
他想死，从来没有想过，想死这么难。
猥琐老爷突然想起那些死在他折磨下的少男少女们。
他们也求他，给他们一个痛快。
但是，怎么可能呢？
他喜欢他们痛苦的叫声，喜欢他们无力反抗的模样。
猥琐老爷现在也想求一个痛快。
太痛了，原来这么痛啊！
他努力大叫，哪怕呛进去一大口水。
他想喊，饶过他这一次，他可以给那戏子赔些钱财。
那些低贱之人，怎么可以让他用命来偿？
怎么配？
这个肥胖的老男人，从痛苦，愤怒，到求饶，恐惧，经历着他人生最可怕的事情。
他看着自己的皮肉一点点被割下，漂浮在水里。
他周围的水被鲜血染红，然后又变得清澈，让他能再次看着自己被凌迟，被切片。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还不死。
直到最后，只剩了一个头，他还能看到自己的头皮被割下。
肉体没了，灵魂还被困在水里，承受着凌迟之苦，然后，渐渐消散。
灰飞烟灭。
......
陆梦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蓝天，还有树影晃动。
他偏头，看到了一条河流。
河里，有个人。
美人。
“米娅...”
陆梦棠沙哑着叫出这个名字。
然后他看到，米娅缓缓站起身。
陆梦棠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怕自己唐突。
“你睁眼。”
是米娅的声音，很严肃。
陆梦棠缓慢睁眼，然后瞳孔微缩。
米娅的下半身，是鱼！
“米娅？”陆梦棠喊道。
“是我。”米娅答道，“你害怕我吗？”
米娅问得小心翼翼。
她紧紧盯着陆梦棠的眼睛，生怕看到恐惧和嫌弃。
有海妖先辈们说过，人族胆子是最小的，害怕不一样的生物。
无论之前关系多么好，只要看到海妖真身，都会被吓跑。
米娅紧张地等待着陆梦棠的答案。
她看到男人笑了，问她，
“米娅，那你嫌弃我吗？”
“怎么会！”米娅一激动，直接化身人形上了岸，“我喜欢你，怎会嫌弃你？”
陆梦棠笑了，忧郁中带着温柔，感激，十分复杂的笑容。
他说，“那我也不害怕你。”
少女的紧张肉眼可见地消失了，她变得欢快。
陆梦棠想，这姑娘，竟然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变得这么开心。
他也发现，自己的身上，一点伤都没留下。
身体比以前还要更好了。
一定是米娅救了他。
“米娅。”陆梦棠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没事，我喜欢你，自然要救你的。”
少女总是可以这么自然地说出喜欢。
陆梦棠什么也没问。
无论米娅是什么人，或者是妖，他都不在意。
他只在意米娅，就足够了。
在得知米娅也给了师父救命的药之后，陆梦棠就没再提回去的事。
经历生死一场，他不想去面对那些肮脏的过去了。
他只想和米娅在一起。
这是他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刻。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强烈的欲望了，哪怕这些时间是偷来的，哪怕这之后他马上死去，他也愿意。
陆梦棠会给米娅唱戏，也会唱一些别的小调。
他们还会一起跳舞。
米娅跳舞极美，就像是水中来的仙子，每一滴水珠都是她的伴舞精灵。
陆梦棠的声音很温柔，哪怕是普通的小调，也能被他唱得柔情百转。
米娅的舞很欢快，她更会唱歌，海妖的歌。
陆梦棠从来没听过这么美妙的歌声，仿若能将人的神魂给勾了去。
他沉迷在这幸福之中，忘却了世间烦恼。
他庆幸自己之前没有死掉，不然他就见不到米娅了。
和米娅在一起，他甚至可以不需要自由，他现在就很自由，很幸福。
本以为那天黄昏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没想到，他现在依旧可以更加幸福。
可是，这一日。
陆梦棠觉得，自己大概是不配拥有幸福的人。
他恨自己只是一个弱小的人族。
为什么，他没办法保护米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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