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慕清兮根据气息，寻到那处河边之时，陆梦棠早已没了气息。
她站在岸上，看着河里那艘小小的花船，心中复杂。
美丽的人鱼保持着生前的美貌，一身粉色纱衣包裹着她上半身曼妙的身姿。
下半身的鱼尾微曲，鳞片反射着宝蓝色的光晕，耀眼美丽。
男子穿着一身白袍，侧着身子，一手搭在人鱼的腰上。
二人好似睡着了一般安静，陆梦棠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曾以为殉情只是传说。
幽庭寂寂梦魂游，又见堂花满画楼。
...
风卷残香人不寐，凭栏忆里意难休。
...
慕清兮只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场悲情的爱情电影。
但。不是所有爱情都像是戏曲里那般，最后大圆满结局的。
《牡丹亭》里的柳梦梅状元及第，被做宰相的岳父认可，与杜丽娘成亲，终以大团圆做了结局。
但陆梦棠和米娅，只有百年死别，和此时的死同穴。
慕清兮轻轻叹息一声，她感觉自己的胸口闷闷的。
就在这时，她感知到身后有人凭空出现，即便是她对空间感知极其敏锐，也只觉得这人是凭空出现的。
“郎君说，他活得苦，又不敢死。”
慕清兮回头，就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她身后，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她仔细感知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感知少年的修为实力。
但，她对这少年的身份也有几分猜测。
听到少年的话，慕清兮顺势问道，“为何？”
那少年走上前一步，同样看着小船上没了气息的二人尸身，脸上带着无法言喻的哀伤。
“郎君说，他的命是公主用命换的，他不敢去死。”
“那为何今日他又...”
慕清兮没说完，少年却懂了她的意思。
“郎君不愿飞升，但寿元尽了，他努力活到寿元尽了，很难得了。”
原来如此。
经历过“梦里”的事，慕清兮对陆梦棠也算有几分了解了。
他出生时母亲就没了，三岁时父亲也病逝了。
族里其他亲人嫌弃他命硬克亲，都不愿意养他。
他就被族里大伯偷偷给卖了。
四岁时，因为容貌好，就被戏班子的班主花了大价钱买了回去。
班主对他虽严苛，但还算不错。
陆梦棠明面上唤班主师父，私底下偷偷把班主当父亲。
他很努力，想把戏班子发扬光大。
直到九岁那年，被一个有龙阳之好的富老爷看上，强行欺辱了年仅九岁的陆梦棠。
自那以后，陆梦棠就变了。
他沉默寡言，除了唱戏，其他几乎什么都不做，也很少说话。
一个重度抑郁的人，偶然看到了阳光，便将那束光当做了自己的救赎。
而那束光却因他而熄灭。
陆梦棠能带着这份痛苦活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为什么不想飞升？说不定仙界会有修复神魂的办法呢？”慕清兮再次问道。
小少年的手紧了紧，一挥手，他的手里多了一个小鼎。
这鼎只有少年掌心那么大，全身如翠绿色的和田玉一般，晶莹剔透。
“这鼎，也是从你们所说的那个灵禹秘境中得来的。”
慕清兮一愣，灵禹秘境在被她端空毁掉之前，不是只连家那个连微得到一个镇妖塔吗？
这个鼎是从哪里来的？
慕清兮想着，少年已经给了她答案。
“那处空间的入口不止一个，灵禹山那处只是被人修发现的一个入口罢了。我们是意外从海上入口进去的。
听说那个消息就是你放出来的，所以你应该最清楚，郎君拿了这空间鼎后，就被那个仙主打上了印记。
即便郎君飞升，也要受制于人，郎君不愿。
不过...”
小少年顿了一下，叹息一声，继续说道，
“这些大概都是郎君的借口吧，他早就不想活了。”
“他让我将你们拉进来，是因为不想看到你们因为不死草争斗，再者，也想为我找一个主人。”
说到这，小少年的声音有些委屈哽咽，“明明我自己也能好好的，他却总怕我被骗，不想让我过得和他和公主一样。”
“那为什么是我？”慕清兮问道。
她现在已经确定，小少年就是玄龟的幻化人形，也就是陆梦棠殉情之前说的，托付给她的那个玄龟。
只是她不明白，陆梦棠为什么选择她。
不说玄龟的珍稀，就说它背上的不死草，也是价值连城。
一颗不死草，能让一个渡劫境为你做一件事都有可能。
玄龟侧头看了一眼慕清兮，语气有些委屈和不愿意，但还是说道，
“郎君挑选了几个气息纯净之人入了梦境，他说你表现得最好。具体什么表现，我就不知道了。”
小少年扁了扁嘴，继续说道，“既然是郎君的命令，我就跟着你了，不过你也不要真把自己当成我主人了。我的主人只有公主一个。”
小少年说到这里，眼圈都有些红了。
慕清兮没管小少年的抵触情绪，她空间里的伯瑝和小白还不高兴呢，哪有空哄小玄龟。
但，陆梦棠给她留下满山的不死草，这份恩情她得记着，养玄龟就养玄龟吧。
而且，这份感情，也让慕清兮挺触动的。
她想了想，盘腿坐在了岸边。
从朝惜月那里借来了弦月琴，素手拨弄了一下琴弦，弹唱了起来。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
一曲弹罢，慕清兮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回头，就看到东方楠穆慢步向着他走来。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却更显得公子如玉。
“慕姑娘的歌声音动梁尘，悠远哀伤，听之令人心动又悲伤，某今日就算一无所得，也心满意足了。”
慕清兮淡淡应了一声。
她的周围，伯瑝和小白站在一起，应该早就戒备东方楠穆的出现了。
朝惜月则是坐在慕清兮身边，听曲听得眼圈泛红。
东方楠穆能出现在这里，至少是通过了陆梦棠的考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梦棠没将玄龟托付给东方楠穆呢？
慕清兮想着，就直接问了出来。
“你在梦境里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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