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四周全是血的腥味。
刺进人身体的那只带着长铁甲片的奇怪武器，像是螃蟹的钳子，又像是猛兽的利爪。
冷溪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就连瞳孔都在颤抖。
世界在那一瞬间失色失声，她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越发的沉重。
她不断地想要张口发声，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直到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怪刀悚然收了回去时，她终于将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宣泄出来了。
“二哥——”
*
冷溪一心放在杀死任道远这件事上，是以她压根未曾留意到，冷焕和宋念从甚么时候起也在朝她慢慢靠近。
她更没想到，她二哥会在那种危急关头，冲上来挡在她前面。
宋念比他还迟了半步，趁着那突然杀出来的蒙面人腾不出手的机会，朝着后者的天灵盖一棍砸下去。
可是，哪怕他这一棍足够出其不意，足够快准狠辣，迟了就是迟了。
在冷溪的嘶喊声中，冷焕高挑挺拔的身影，终犹如大山倾塌一般，向后仰倒了下去。
冷溪连忙伸手接住了他，紧紧抱着他便不肯松手了，好像只有这样，就能阻止他的骤然离去。
“你不是细作么！你不是已经叛变，投靠秦世忠了么！那你为为甚么还要扑上来！”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落在他渐失血色的脸，将许久不曾在他脸上见到的温柔的笑意溅开：“哭，哭甚么…二哥是坏人，为…为了坏人哭……不…值得……坏人…活该……”
冷溪拼命摇头：“不，不，你是我哥哥啊，你怎么会是坏人！”
“是我…是我给秦世忠泄密…帮着他煽动华都…民众情绪……操纵舆论…给你们，给你们制造麻烦…还帮他，帮他联系福家…铁匠铺……私造……”
冷焕断断续续地说着，却被冷溪赶紧强行打断了，“好了二哥，甚么都不要再说了，我们相信你，我们一直都相信你，你不要再说话了，好好歇一会儿，我这就带你回去找太医！”
“你，别骗我了…你早就…怀疑我了对不对？你啊，永远都和小时候一样…甚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冷焕轻轻笑了一下，妄图撑着她的手坐起来，却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
一边的任道远眼看着带来的两个同伴，一个断了腿，一个被打晕，脸上竟然半点惊慌的神色都没有。
甚至还老神在在地看着他们兄妹两个，轻蔑地嘲笑：“啧啧啧，手足相残唱罢，这就又演上手足情深了。可没有血缘的手足，还是手足么？”
“你说甚么？”背对着他的冷溪忽的浑身一凛。
宋念护在她跟前，警惕道：“别听他胡诌，肯定有诈。”
任道远我行我素地说下去：“二十多年前，令尊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前夕，原本是当年名为崔子恒的锦衣卫南镇抚使，更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可却在这时，崔子恒府上遭了强盗，全家十几口人，悉数死于非命。当时，唯有被送去为崔子恒最信任的同僚家中玩耍的幼子得以幸免于难。”
“甚么崔子恒，看不出来你任道远还有去酒楼说书的潜力嘛。”宋念不耐烦地将混铁棍往肩上一担。
任道远没有理会他，只是望着他身后的冷溪和冷焕：“崔子恒想来是死都想不到，自己曾经最信任的生死拍档，会为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对自己全家下如此毒手，在这之后居然还惺惺作态地将别人的儿子，当做亲生的养在身边这么多年。”
“不可能！你撒谎！”冷溪一时没忍住，转头瞪着他，“我爹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我二哥就是我二哥！”
“我说谎？”任道远笑得更欢了，“你大哥冷炼生于崇化三十三年三月，而你二哥生于同年九月，这件事又该怎么解释呢？”
“二哥你别听他乱说，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到死都是一家人！”冷溪咬了咬嘴唇，终是放开了冷焕，重新撑着刀站起身，“二哥，你等着我这就去把这狗犊子的舌头割下来给你下酒！”
话音刚落，她也顾不上冷焕是否反对，已然大喝一声，提刀冲了上去：“木不忘！”
*
宋念听到她的喊声，立时也紧跟着她的脚步，与她一左一右，一人攻上，一人击下，气势汹汹地朝任道远杀了过去。
“垂死挣扎。”任道远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只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攻法招数的空隙，一侧身，一折腰，轻轻巧巧就躲了过去，“冷三姑娘，灭门之仇，足够让一个一直被蒙在鼓里，被仇人养大的人醒悟了吧？你二哥，不，崔二爷之所以会选择主上，我觉得应该是一件很容易就能得到理解的事。”
“闭嘴！闭嘴！闭嘴！”冷溪盛怒之下，打出去三招连刺，犹似鹰隼般精准快速，即使没能打中任道远的致命处，但也将他逼得后退了两步。
宋念看准这个机会，分棍为刃，与冷溪交换了攻防位置，照着任道远一时不备在腰腹间暴露出来的空门使出一招“影旋风”。
任道远不防，但强悍的实力让他的肌肉都有着对危险的惊人预判记忆，让他得以擦着宋念的刀尖，险险避开。
可同样的，宋念的这一招也不过只用了五六成力，他和冷溪的重点，还是在他将任道远击退之后，由后者抡圆左臂，给出去的一记直拳。
这一拳，冷溪用了足足八成力道，打在任道远的上腹，就像他当年给她的那一拳般的毫不留情。
任道远闪躲不及，生生受了她这一拳，胃里一阵一阵的冒酸反胃。
他知道这小丫头的功夫大有长进，却没想到竟然让她精进到了这个地步。
只不过，“左手不是你的惯用手，就算你已经这么努力地打出这一拳了，可效果好像不怎么样啊。”
任道远一边狞笑着，一边擦掉嘴角的血迹，“呵，在冥顽不灵这方面，你和冷焕倒还真是很像一家人，那我今夜也不妨告诉你，我们所有人，都被你的好二哥实实在在地摆了一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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