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心念一动，下意识看黎况。黎况眼神亮闪闪的，极为澈亮的深瞳里似藏着星光和万家灯火，可是他垂目的时候，眼底里又像是覆着墨渊，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一时间，沈烟不愿与黎况对视，顾自舒展着胳膊：“说起来，你还欠我一堂课呢。”
“什么课？”
“你忘了？在万丰城，你答应教我功夫的，可不能赖账。”
黎况笑了：“我怎会是赖账之人？可是夫人，你现在就要学？还是早点回府吧，日后有的是时间。”
“不成不成，我现在这样回去，身上酒气未散，定会被王爷发现我喝酒了。你现在教我，正好让我消消酒气呢。”
黎况眼皮子跳了跳：“原来是因为这样……”
“你就先教我个一招半式呗，好让我入门啊。”
黎况四周望了望，折断一根树枝：“那就以树枝为剑，先教你些剑式吧。”
他随手划着，其实动作已放慢不少，但在沈烟看来，仍是眼花缭乱，难以跟上。
“慢点慢点……”沈烟手里挥着树枝，学着黎况定住，“这样对不对？”
黎况将沈烟胳膊抬了起来：“再高点。”
“还高？我胳膊酸……”
黎况不由笑：“习武是循序渐进的，本就是苦事。夫人若想快些，自然得更加受累些。”
“我不怕累，你千万别给我降低要求。要不，你抓着我手再示范一次吧？方才跟在你后面照做，我实在跟不上。”
黎况犹豫了下，面对沈烟一脸恳切的眼神，只能点头：“夫人，得罪了。”
说罢他走到沈烟身后，一手握住她手腕：“先往这里挥……”
说话之时，黎况的眼睛压根不敢看沈烟，只能肃容看着前方，可是鼻端不时传来馥郁之气，叫他不得不屏住呼吸，又不时换一口气。
“背要挺直。”黎况敲敲沈烟的背。
“我挺不直，只能这样了……”
黎况无奈，深深吸了口气，将手放到沈烟背后：“能贴到我手，就算是挺直了，若有空隙，就是还没挺直。”
“我试试。”沈烟使劲挺着背，长发一下下蹭着黎况的手，黎况的脚步一下子乱了。
沈烟忽叫道：“你踩到我了！”
黎况的脸红了，幸亏大晚上的看不出来，再加上沈烟专心练着，未曾注意到黎况的脸色。
练了一会儿之后，沈烟有点出汗，黎况只觉自己贴着她后背的手也滚烫，就快要灼起来了。
黎况再也无心教下去，放下了手：“今日就到这里吧。夫人的酒气散的差不多了，还是早些回府吧。”
“好吧，就当开了个头。”沈烟意犹未尽地划着树枝，抬起自己衣袖闻了闻，“这下王爷定闻不出酒气了。”
黎况看了沈烟一眼，忽问：“夫人，你嫁给王爷，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沈烟一怔，转头看他，脑中不忘提醒自己：我是顾烟烟……
黎况以为沈烟不高兴了，忙解释道：“我随口问问，若是夫人不想说，便当做我没说吧。”
沈烟幽幽说着：“要不然呢，那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我从小就见过他一面，连印象都没有了，哪谈得上什么情愫？”
黎况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沈烟。
“他是皇弟，是当朝九王爷，我是三司史之女，不是正般配吗？”
“夫人，若是可以选的话，你是愿生在帝王将相之家，还是远离朝堂，过红尘洒脱的日子？”
“自然是后者了！”
黎况再次没了声响，默不作声看着沈烟，沉浸在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中。
沈烟想了想，又道：“不过这辈子嘛，也许没希望了。”
“夫人不必灰心，说不定……”
“我知道，说不定还有希望。”沈烟搓着手，目光扬了起来，眺向远方。她想：有朝一日若真能为爹爹平反，自然与九王府就此别过，天大地大随她漂去。
可是想到这里，沈烟脑子里浮现出赵月揽那张脸，一时间飞扬的眼神黯了下来。他这人吧，外表是冷了点，但心还是热的。
两人回到九王府的时候，沈烟一问，得知赵月揽已回来了，她当即让黎况快快退了，自己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推门。
“你们俩去哪儿了？怎么回来比我还晚？”楚楚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把沈烟吓了个半死。
沈烟拍着胸口：“还说我呢，你自己上哪儿去了，怎么把我抛下了？”
“我抛下你？天地良心……美人儿你也太伤我心了。”
“两个人在门口嘀咕什么？”房门霍地打开，赵月揽极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确切的说，是停留在沈烟一人身上。
楚楚眼珠子转得飞快：“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沈烟眼睁睁看着楚楚脚底抹油似的开溜，回头笑靥如花地看着赵月揽：“夫君还未睡哪？”
赵月揽冷哼一声：“你未回来，我怎好意思睡？”
“没事啊，你睡你的，我……”沈烟笑吟吟说着，话未说完瞥见屋内摆设，忽地顿住。
屏障已被撤了，长榻也没了，屋内大床上并列放着两个枕头，一条被子。
沈烟瞪大了眼睛去看赵月揽：“怎么回事？谁干的？”
“我干的。”
“夫君忘了约法三章？”
“夫人忘了入梦谷里，我们便已同床？”
“那次是因为……”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习惯就好了。”赵月揽说着掀开了被子。
“等等。”沈烟走了过去，抱着其中一个枕头向赵月揽砸去，“既然屋里没有你睡的地方了，劳烦夫君再睡去隔壁。反正熟门熟路，习惯就好了。”
赵月揽猝不及防，被枕头砸个正着，有些狼狈，他不甘地瞪了沈烟一眼，又迅速将枕头放了回去。生怕沈烟再用枕头砸他，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夫人喝酒了？”
沈烟一惊，心说自己酒气明明退了，他怎么会知道？瞥见赵月揽似笑非笑的眼神，她不在意地说着：“你是闻到楚楚酒气了吧？她喝酒，我可不喝。”
“真没喝？”
“真没喝。”
“可是我喝了。”
“你？”沈烟愣住，没在赵月揽身上闻到酒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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