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赵月揽扶着身边之人起来，胳膊照旧搭在她肩头，推着她向外走去。
顾烟烟一面走着，一面道：“今天的菜，都是我特地吩咐厨房做的。”
“是吗？夫人有心了。”赵月揽在桌前坐下来，见到桌上的菜，奇道，“早上出门前，你不是嚷嚷着说要吃排骨吗？怎么现在不想了？”
顾烟烟嘟囔着嘴：“吃什么排骨呀，太油了。还是清淡点比较好。”
赵月揽笑着，捏了捏她脸颊：“那可不行。从巴蜀回来后你就更瘦了，再要清淡点啊估计风一吹就跑了。”
“好啦好啦，我明日跟厨房说，炖些排骨吧。”
顾烟烟说着，手上剥着一只虾，慢条斯理，精细的很。
赵月揽眼皮子跳了跳，愈发惊诧了。
在他印象里，沈烟虽爱吃虾，但从来不用手剥虾，每次吃虾的时候只会把虾咬在嘴里，一节节地啃。
赵月揽问：“怎么剥起虾来了？你不是嫌剥虾的时候，手上会留有气味吗？”
“给你吃的，当然得好好剥了。”
“给我？”
“来，我亲手剥的，你尝尝，是不是特别鲜？”顾烟烟说着，将虾肉放到了赵月揽碗里。
赵月揽低头看着，手上的筷子一动不动，心中思绪却涌起万千。
“怎么？不爱吃吗？”
“夫人剥的，我怎会不爱吃？就是舍不得罢了。”赵月揽笑笑，与眼前那张脸对视。
他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沈烟对他明令禁止，伤寒刚愈，这几天不可吃鱼虾，纵然再想吃，也得忍几天。
怎么一转头……
眼前的脸还是记忆中那张脸，熟悉万分，可是赵月揽看着她，只觉得两人相隔万里。
这是沈烟吗？
赵月揽脑中忽地冒出另一个名字，随后拼命抑住那个念头。
绝不可能的。
食不知味地吃完这顿饭，赵月揽颓然起身：“明天叫厨房随便做几个菜就好了，不必如此费心的。”
“那怎么行？我得做个称职的夫人才是。”顾烟烟说着，挽着赵月揽胳膊走向卧室。
赵月揽看了眼卧室的烛火，低低道：“我还有些事，先去书房坐回。你要累了，就先睡吧。”
顾烟烟掩嘴笑：“刚吃完饭，哪有立马就睡的？不过是想多陪在你身边，跟你说些话罢了。”
赵月揽心念一动：“你想跟我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长榻看着挺不顺眼的，该收了吧？”
赵月揽一愣，呆呆看着顾烟烟。
哪知顾烟烟拉着他手，轻声细语地说着：“毕竟是夫妻，怎么能分睡两床呢？”
一时间赵月揽像傻了似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一刻他终于确信，眼前这人不是沈烟！
因为这种话，绝对不可能从沈烟嘴里冒出来！
赵月揽眼神不定地看着她，忽然一下子从她手里挣脱开来，面色变得极冷：“你是谁？”
“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烟烟啊。”
“顾烟烟。”赵月揽口中冒出一个名字，唾液在喉中翻滚，涩的很，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顾烟烟眨了眨眼，眼眶里忽然泛起一层雾气，里面有热液溢了出来。
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垂首叫着：“月揽哥哥。”
这一声“月揽哥哥”，叫赵月揽的思绪被不断往后拖，一直拖到了好多年前。
那时候他还年幼，顾烟烟也不过是半人高的娃娃，他们两家并不常见面，但每次碰到，顾烟烟就会甜甜地唤他一声“月揽哥哥”。
就跟现在一样。
可是……
又怎会真的一模一样呢？
赵月揽闭上眼，脑中浮现出沈烟的模样，大笑着的，故作娇嗔的，精打细算的……每一个样子，哪怕都与眼前这张脸一模一样，她都要鲜活的多。
赵月揽看着顾烟烟，忽然镇静下来：“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
顾烟烟脸上的泪再次滑落：“月揽哥哥，你不知道，我吃了好多苦。”
“怎么回事？”
“我先前跟我爹爹怄气，离家出走了，便一路晃荡出了京城。”
“你出了京城？”
“是啊，京城以外我都不熟悉，人生地不熟的便迷了路，还丢了盘缠。”
“后来呢？你是怎么回来的？”
顾烟烟扁嘴说着：“还能怎么回来，自然是一路颠沛流离才回来的。”
她说到这里，两眼红红的，指着自己脸颊：“我在外的时候，脸上还刮花了呢，幸亏后来治好了。”
赵月揽垂目看着她脸，眉眼盈盈，肌若凝脂，颊上漾着绯红，像熟透了的桃子，还有着嫩嫩的绒毛。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忽地反应过来，触电般缩回手。
顾烟烟直直看着他：“想不到我回京后，竟得知你娶了别人。更没想到的是，那人顶着我的名字。”
“我……”赵月揽脸色白了白，叹道，“我当时是出于无奈……”
顾烟烟仰起头，拳头锤了锤赵月揽肩头，忽地破涕为笑：“月揽哥哥，我都明白。”
“你明白？”
“是啊，我一看你娶的还是顾烟烟，我就明白了，月揽哥哥你绝不是薄情之人。”
赵月揽听在耳里，只觉得脑壳疼。
这时顾烟烟又问：“那个顶替我嫁入九王府的人呢？”
赵月揽霍地抬起头，脸上的血色终于全部褪去。
是了，沈烟呢？
自早上出门后，他就再没有看见过沈烟。这都已多久了？一时间，赵月揽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策马奔出府去，满京城地找她。
顾烟烟一直留神看着赵月揽表情，她顿了顿，又道：“其实，我得好好谢她。”
赵月揽的心思总算被拉了回来：“为何？”
“谢谢她愿意嫁入九王府啊。若不是她代替我陪在你身边，那我爹爹和夫君都该怎么办啊？”顾烟烟说到这里，手指轻抚脸颊，柔声低叹着，“我想谢她的，还多着呢。”
“什么？”赵月揽瞪大了眼，呆呆看着顾烟烟，“你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顾烟烟笑着摇头。
赵月揽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沉声问着：“你们俩，曾有交集？”
“说什么呢，我怎会与她有交集？”顾烟烟嫣然笑着，顾自说道，“不过谢归谢，自己的夫君还是不能拱手相让的。月揽哥哥，如今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了。”
赵月揽脸上一阵恍惚，木然松开了手。他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脑袋几乎要裂开。
沈烟她，如今究竟在哪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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