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烟的裙裾停留在赵月揽面前，她蹲下来柔声问着：“月揽，怎么坐在地上？多凉啊。”
赵月揽恍惚的眼神落在了顾烟烟脸上：“这里哪儿不凉？”
顾烟烟低声叹了口气，将赵月揽扶了起来：“你被皇城司带走的事情，我已跟爹爹说了，他定会从中斡旋，包你无事。不过你也知道，这需要些时日，这段日子你只能受苦了。你放心，我定会天天来看你的。”
“瘦了。”赵月揽抚了抚顾烟烟脸颊，苦笑道，“何必再来看我？休书都给你了，从此你也就不必受我连累，被我所拖了。”
顾烟烟怔了怔：“你给我休书，是怕我受牵连？”
“可不是嘛。我住在兰苑之时皇城司多次找我问话，我就预感自己早晚会出事，所以我想着，无论如何得护你周全。如今你已与我撇清关系，还是尽早离开九王府吧。”
“不！”顾烟烟眼眶泛红，不住摇头，“之前我不知道缘由，拿到了休书之后确实很伤心，可是如今……”
“如今知道缘由了，就别再伤心了。乖，好生住在三司史府里，别为我操心了。”
“那怎么行？我曾离开过你一次，绝不能有第二次。你有难，我一定要陪你到底。”顾烟烟抬起头，郑重望着赵月揽。
赵月揽直叹气：“真是拿你没办法。要不这样，你还是先暂住到三司史府上避避风头吧，等我将这里的风波处理好，再来接你。”
顾烟烟展颜笑道：“好，月揽，只要你不再赶我，我都听你安排。”
赵月揽擦着顾烟烟眼睑，叹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拿你没办法。那封休书，你扔了吧。”
“那是自然。你被皇城司的人带走之后，我就将它撕了。”
“这么快？”赵月揽心头跳了跳，漫不经心地看了顾烟烟一眼。
“我想你这次牵涉到的事情非同小可，若连我都不站在你这边，你还能依仗谁呢？所以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不论你给多少封休书，我都不会离开。”
赵月揽心中叹息，知道短期之内是难以甩开顾烟烟了，他只能道：“烟烟，你这份情意，叫我都不知说什么了。”
顾烟烟伸手抚平赵月揽眉间的纹路：“那就别说什么客气话了。你还是跟我说说，你这次卷入的究竟是什么事？”
赵月揽心中暗暗笑了：终于忍不住了啊……
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刚回京不久，应该还不怎么知道老蔡头那个案子吧？”
“这案子最近在城里头传得沸沸扬扬，我也听说了些。”顾烟烟拨着鬓前碎发，看了眼赵月揽，“似乎听见别人说，老蔡头锻造的金鱼很是出色。”
顾烟烟不提金鱼还好，一提金鱼，赵月揽愈发坚信她就是若离。
他故意重重叹气：“我这次进皇城司，就是那条金鱼惹的祸。”
“这是为何？”
“有人写了匿名信，说我拿了老蔡头的金鱼，其实我真没拿，甚至我压根没有看见金鱼的影子。”
顾烟烟奇道：“那金鱼去了何处？”
“老蔡头死的那晚，我确实拜访过他，其实不过是好奇于他锻造的金鱼，想亲眼看看罢了。但老蔡头不给我看，说是金鱼已没了。”
“怎会没了？”顾烟烟脸色一变。
“是啊，我当时也不信，怎么就没了？在我追问之下，老蔡头才告诉我，金鱼在他徒弟手上。”
“他徒弟？”
赵月揽留神打量着顾烟烟的神色，说：“我猜他是在骗我，就是成心不想让我看见金鱼罢了。听说他死时手心朝上，定是将金鱼拿在手里把玩时被人灭了口。我觉得啊，金鱼就在杀他的凶手手上。”
顾烟烟想了想，道：“说不定真在他徒弟手里。”
“哦？何以见得？”
“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不是有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我想老蔡头大概也预知到那条绝世的金鱼会给他带来不幸，所以提前将金鱼给了别人。想不到他还是遭遇不幸了。”
赵月揽故意说道：“不过老蔡头那个徒弟，应该不怎么成器吧。”
“哦？月揽你调查过他徒弟？”
“听说而已。”赵月揽笑笑。
顾烟烟赶紧问：“都听说了些什么？”
“我听说，老蔡头早年的确有个徒弟，只不过没多久那个徒弟就自立门户，与老蔡头没了往来。”赵月揽说到这里，不动声色地看了顾烟烟一眼，“所以我说，老蔡头一定在骗我。他们师徒二人早已断了关系，他怎么可能将金鱼给他徒弟？”
“这也不好说吧。说不定两人私底下仍有往来，又说不定是他徒弟听说了之后强行夺走金鱼呢？一切都有可能吧。”顾烟烟眼神闪烁，不住打着老蔡头徒弟的主意。
“你似乎很相信老蔡头。”
顾烟烟笑起来：“怎么会呢？我跟他素不相识，为何平白无故信他？我只要信月揽你就可以了。”
赵月揽长吁短叹：“唉，不管金鱼落在谁手里，都叫我挂心啊。如此精巧绝世的金鱼，我都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
“月揽你对金鱼很感兴趣？”
“无水之鱼啊。”
这下顾烟烟再也摆不出从容的模样，惊道：“什么？”
赵月揽放缓了语速：“我先前去巴蜀时，曾在一个神庙求到箴言，就是四个字，无水之鱼。我当时并不知何意，后来听说了老蔡头锻造的金鱼如此活灵活现之后，我才明白过来。那金鱼，不就是无水之鱼吗？此乃老天指示啊。”
顾烟烟按捺住心头激荡，面上一片诚挚地说着：“既是上天指示，那老天爷定会帮月揽你度过此关的。”
“有你陪着，定能如此。”
顾烟烟嫣然起身：“我这就回我爹爹那里，问问他斡旋如何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赵月揽目送顾烟烟离开，嘴角勾起一丝笑，他伸着懒腰站起来，只觉这座空荡荡的小楼好似突然间迸发出某种能量，叫人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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