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坐着闲聊了几句，见生日宴上的最后一曲歌舞结束，场上宾客纷纷散了，于是赵月揽和沈烟也就告退了。
刚离开大殿的时候，赵月揽脚步放缓了，蹙眉道：“走慢些吧，我头有些晕。”
沈烟不由回去扶他，只觉他身上酒气愈发浓了，便道：“谁叫你喝了这么多？头不晕才怪呢。”
赵月揽却道：“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以前喝酒时，也会觉得头晕，但与今天不太一样。”
幸而马车就在前面，沈烟扶着赵月揽坐入车厢，见他疲软地靠在自己肩上，便取来车厢里备用的毯子替他盖上。“今日提心吊胆地与长公主说话，定是累了，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吧。”
一低头，赵月揽已闭上了眼，鼻息沉重，竟是在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睡着了。
沈烟心觉好笑：赵月揽与长公主说话时面不改色，看上去闲适的很，但其实心里装着事，身心俱疲，看他如今这样，就知道他当时的压力有多大了。
马车一直行驶到九王府门口，赵月揽犹在睡着，沈烟只能叫醒他：“咱们到家了，进屋再睡吧。”
赵月揽揉着朦胧的双眼抬起头，缓缓下了马车。
沈烟跟在后面，唤道：“你看着点路啊，可别摔着了。”
话音刚落，赵月揽身形晃了晃，猛地倒在地上。
沈烟一声惊呼，赶紧扶他起来。
“月揽？月揽？”沈烟推了推他，只见他脸色煞白，双目紧闭，任凭她怎么叫唤都没有反应。
沈烟心中一凉：怎么好端端的昏过去了？
幸而这一幕就发生在九王府门口，府外侍卫见了也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将赵月揽抬进屋里，又迅速唤来了大夫。
大夫把脉之后，面露深思，直到沈烟问他，这才回过神来。
“九王妃，敢问王爷先前可曾有过这样的情况？”
沈烟摇头：“从未有过，今次是头一回。”
“那王爷昏倒之前，可有什么先兆？”
“方才我们在宫中赴宴，出来时听他说头有些晕，我只道是他多喝了几杯的缘故，如今想来，其实那会儿他身子就有些不舒服了。”
“那再以前呢？王爷可曾患过什么病？”
“再以前……那就是我们在巴蜀的时候了。王爷曾感染过风寒，不过那只是普通风寒，并且早已经好了。”
大夫问了一堆，却始终没有赵月揽此次昏倒的原因，沈烟不由急道：“大夫，那依你之见，今日王爷昏倒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夫面露难色：“这个嘛……暂时还不好说，恐怕得再观察一阵。”
“再观察一阵？难道等王爷再一次昏倒？”
大夫一骇，忙道：“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王爷今日昏倒无因可循，老夫也不敢贸然说什么。”
沈烟蹙眉想了想，忽然压低声音：“大夫，我想起来一事。”
她将麓山那次，赵月揽伤口迅速止血的事情说了，又道：“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确实是我亲眼所见。我自己也觉得怪呢。”
大夫愣住了，思忖了半天喃喃道：“莫非是无心之状？”
“无心？”沈烟心头一跳，“何乃无心之状？”
“无心，并不是说他没有心，而是说体内血脉异常，凝血极快。这样的人，便会有大脑供血不足的时候，这就容易出现昏倒。”
“你的意思是说，王爷今日昏倒，是因为无心？”
大夫慎之又慎地想了想，终于点头：“先前老夫一直查不出病因，直到九王妃说起麓山之事，老夫这才反应过来。以老夫之拙见，也只能想到这里了。”
沈烟还是觉得奇怪，这大夫并非宫中御医，也非城中名医，怎么会知道如此隐秘的无心之状？她问：“大夫，莫非你以前见过这类人？”
“九王妃料事如神，老夫之前还真的见过一人，跟王爷的情况差不多。”
“哦？那是什么人？”
“这得说到几十年前的事了。当时老夫在街边医馆坐诊，见外头有个人从马背上栽下来，脑袋磕出了血，血流不止，他当即昏过去了。老夫这便抬他进屋，哪知取来药物之时，竟见他脑袋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只剩一条疤痕。后来他醒过来，老夫问他，他说自己也发现了体内异常，还说这种奇异症状是他过了二十五岁之后便有的。”
“二十五岁？”沈烟陷入震惊，赵月揽正是刚过了二十五岁！
沈烟又问：“大夫，你说的那人，究竟是什么人？如今还能联系得到他吗？”
大夫忽然笑起来：“那人吧，其实你应该知道，至于九王爷，他就更熟悉了。不过，若要联系的话，恐怕就没办法了。”
“什么？”沈烟一阵疑惑。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日我救的人，竟是一国之君，他那天是乔装打扮，微服出巡，恰好就被我遇上了。”
沈烟低呼道：“是皇上？哦不对，算算年纪的话，是先皇了吧？”
大夫点头：“正是。”
沈烟难以置信：“怎么会这么巧？先是月揽的父皇，然后是他……不会是他们家族遗传的吧？却不知当今皇上可有此状？”
“这就不知道了，毕竟老夫在那一次之后再没有见过先皇，至于当今皇上，更是从未见过圣容。”
大夫没开什么药，只叮嘱了几句“王爷多休息”之类无关痛痒的话，这便告辞了。沈烟恍惚起身，送走大夫回来时，见赵月揽仍在沉睡中，不由喃喃道：“无心之状……难道你就是无心之人？”
想了想，她决定问问楚楚。
虽说楚楚忙着照顾黎况，但抽个时间看信回信总是可以的吧？
沈烟笔下飞快，立刻将赵月揽的情况写在了信中，最后还加上一句：请回信至辽中千山驿站。
三天后，赵月揽、沈烟如约和赵如瑟一道离开京城，奔赴辽中千山。
一路上三人说说笑笑，不管是否各怀心思，但面上的气氛一派融洽，俨然是一家人出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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