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冬至节，林漓生日当天，路明非站在林漓家的门口和楚子航碰了头。他偷偷把从黑市定的刀往背后藏了藏，绝望地发现不管怎么塞都会露出一截，除非他用屁股夹住它。
但倘若他这么做了，林漓绝对会连刀带人踢出门外八百米。
他忍不住把求助的目光，投到了楚子航背着的黑色剑道包上，“师兄，要不借我塞塞？”
“你可以直接拿进去。”楚子航扯下剑道包比划了一下大小，摇了摇头表示路明非的包装技术实在过于离谱，别说林漓看不出里面是个什么东西，连他离这么近都看不清楚。
“我这不是怕别人报警吗？”路明非尴尬地说道，“我连地铁都没坐，走过来的。”
“可真是管制刀具，开了刃的真家伙。”他小声嘀咕道，“要是被抓到了，冬至你们就要去捞我了。”
“那我敲门了？”楚子航问道，他的手悬浮在空中，前面就是林漓家的黑色防盗门。
路明非咬着牙说道，“敲吧。”他打算借着楚子航身体的掩饰混过去。
“你们来了。”林漓蹬着拖鞋，打着哈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他们开了门，“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去拿了个快递。”路明非慢吞吞地跟在楚子航后面挪了进来。
“拖鞋都是新的，你们随便穿。”林漓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路明非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环顾四周，原本打算把东西塞到门口的绿植后面去，却惊讶地发现林漓家东西少得可怜，别说S市常见人家喜欢在门口摆的大花瓶了，家具也只有两个，连商品房隔断的装饰屏风都没有。
他们站在门口，一眼便能把整个屋子的全貌尽收眼帘。林漓买的户型倒是不小，光书房就有起码两个，不过门都是关着的，路明非也不知道里面的装修是不是也和客厅一个风格。
孤零零的客厅沙发安静地摆在挂壁电视机旁边，连配套的玻璃茶几也没有。
“两用的。”林漓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笑嘻嘻地解释道，“从二手市场淘到的，很划算吧？”
神经病。路明非在心里骂了他一句，愤愤地吐槽道：这奇葩设计难怪会进二手市场。
同时他又害怕林漓注意到自己手里的东西，干脆手腕发了力像扔保龄球般，滑进了沙发的底下。他望着包在黑色塑料袋的长刀迅速的飞进了看不到底的黑暗，衷心的祈祷，希望不会滑得很远，不然他待会就要撅着屁股去下面找了。
“还好吃饭还有椅子坐。”路明非手忙脚乱地忙完，才无助地发现林漓家连餐桌旁边的椅子都不是一套的。
“怎么连椅子都不是一套的？”路明非心累地吐槽道，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林漓家做客，没有想到会如此离谱。
“从两个书房、我还有哥的房间里拿的。”林漓扳着手指数道，“正好我们几个人坐。”
“那你平时坐哪吃饭？”楚子航忍不住问道。他以前就觉得林漓对自己不是很上心，没有想到他从福利院搬出来，一个人住了之后，情况会愈演愈烈。
“茶几是两用的啊。”林漓困惑地摸了摸脑袋，“不过我一直把它当餐桌用，要吃饭了，就把书房的椅子抽出来。”
“反正我也不看电视，回房间只睡觉。”林漓指了指盖着白色防尘布的电视机，被拨了黑色电源线的电视机似乎有些委屈，他沉思道，“书房装修好了，我好像也没怎么进去过。”
“那这个房子你买来干嘛？”路明非再也忍不住了，觉得今天不是来给林漓送礼物，像是专门来上门吐槽的。
“买来和哥一起住的啊。”林漓下意识说道。面对怒目相视的路明非和皱着眉眼的楚子航，他投降般举起了手，“这不是刚买的房子吗？后面就出国了，没来得及添东西……”
“你这样生活不行。”楚子航冷静地指出了林漓糟糕的生活习惯，“居住环境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情，我建议你可以挑选一些暖色调的油漆作为房间的装潢，在喜欢的前提下挑选……”
面对喋喋不休的楚子航，林漓往后退后了一步，他苦笑地说道，“学长你直接推荐给我几本装修指南吧。”
楚子航顿了一下，他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回去之后用邮件发压缩包给你。”
林漓慢慢张大了嘴。后面的路明非捂住了嘴，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要不，我们先吃饭？”林漓似乎想要逃避这个问题，非常不自然地开了口。
“好啊。”路明非问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他饶有兴趣地问道，“是饺子，还是汤圆？”
“都不是。”林漓咧开了嘴角，洋洋得意地说道，“我哥给我做的菜，你们今天可有口服了。”
哥？
路明非愣住了，楚子航瞬间紧绷了神经，握住了剑道包的黑色绷带。然而林漓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毫无知觉地冲着厨房喊了一声，“哥，路明非说想吃饭了。”
“你别瞎说，明明是你自己说想吃饭的。”路明非出于本能吐槽道，这才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林漓的哥哥不是失踪了吗？
旁边的楚子航更是感觉随时都能暴起，黑色美瞳下的隐隐折射出凶猛的澄芒。
“马上就好！”一个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男声从紧闭的厨房移动门后面传来，他催促道，“阿漓，帮我开一下门。”
“林漓！别去！”楚子航厉声呵斥道，脸上满是紧张。村雨的刀柄已经握在他的手里，重心微微下压，黑豹般的肌肉紧绷着，撑起黑色短款羽绒服轻薄的后背。
“学长，你怎么了？”林漓一头雾水，“我哥，林彦。你也是认识的，你们不是同班同学吗？”
“……可他不是失踪了吗？”路明非咽了下口水，觉得嘴巴里干的厉害，颤抖着嘴唇问道。
冷汗从楚子航的脸上流了下来，他和楚天骄一起见证了林彦的失踪，并且同样找了他四年，很遗憾一无所获，他的存在彻底从这个世界被抹去了。
那么门背后的那个人又是谁？
路明非注意到楚子航越发凝重的表情，也萌生了想手里抓点什么的欲望，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把刀扔在了沙发底下，可事到如今再去拿已经来不及了。
厨房门背后的家伙随时都可以进来。路明非干脆原地摆了一个标准的散打准备姿势，应该也能过上几招吧……他有些不太确定地想道。
“你们一个个今天都怎么了？”林漓更迷糊了，“刚刚都挺正常的，怎么突然就抽风了？”
楚子航燃烧的黄金瞳有一瞬间移到了林漓茫然的脸上，他开始越发确信林漓身上确实被人动了手脚，至少原本不记得林彦的林漓，不会摆出一副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很久的表情。
门背后的男人还在催促，他问道，“有人可以给我开一下门吗？”
“来了。”林漓随手把门打开，而楚子航也抽出了村雨。
“……刀剑爱好者？”手里端着砂锅的黑发男人愣了愣，他问道，“楚同学，没有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楚子航呼吸一滞，像是被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带回了那个雨夜，他不确定地问道，“林彦？”
“是我，怎么了？”林彦不解地回复道，突然他拔高了调子，喊道，“你们都让一下，小心别被烫到。”
接着他好奇地绕过了摆着姿势的路明非，笔直地走到了餐桌边上，林漓早就殷勤地把木制防热垫板摆在了上面。
“阿漓。”林彦偷偷喊了一声林漓，他小声地问道，“路明非这个姿势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可能是驱邪吧。”林漓凑了过去，以同样的音量回复道，眼里满满都是对路明非的嫌弃。
路明非尴尬地收回来手，也并拢了脚。同时他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林彦。
不认识的男人。路明非在心里想到，这不是他印象里的林彦，至少绝对不是14岁的林彦。
黑发的男人大概有一米七几，身高比自己要稍微矮上一点，穿着一件米白色高领毛衣和藏青色的长直筒牛仔裤，踩着一双和他们脚上同款的加厚黑色棉拖鞋，手里戴着一双粉色碎花的烘培专用防烫手套。脸也是路明非没有见过的长相，修剪过的头发正好贴在眼眸之上，保障不会遮掩视线，舒展的眉眼看了就叫人感觉亲切，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眼睛倒是和林漓一样，都是通透的纯黑，嘴角微微蹙起，带了些和煦的笑意，使人如沐春风。
他们长得不是很像，却冥冥之中透露出一种一脉相承的熟悉感。路明非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像是和他认识了许久，甚至连名字也在唇边打转，几乎要脱口而出，“叶……”
下一秒村雨入匣的清楚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路明非骤然回过神来，只看到林彦眨了一下眼睛。
路明非抿了一下嘴角，如果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林彦，那自己确实认识他。他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怀旧感扔了出去。
“我哥，林彦。”林漓搂住了林彦的肩膀，笑着向他们介绍道，“学长，应该不用向你介绍了吧，你们可是同学。”
“路明非，这应该还是我第一次正式向你介绍我哥吧。”林漓朝着林彦说道，“哥，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兄弟，路明非。”
“我知道。”林彦冲着路明非点了一下头，“就是以前你初中去参加运动会，帮你加油的那个小朋友，我记得可清楚了。”
“他当时喊得可大声。”林彦以一种不带嘲讽的善意眼神，打趣道，“都要把我耳朵都震聋了。”
“您居然还记得这种小事……”路明非讪讪地说道，他开始确信眼前的林彦是真货了。
倘若林彦平安长大，或许便是这副模样吧。路明非下意识在心里想道。
“我差点都忘记了，路明非还欠我好多小零食。”林漓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下次去院里的时候，我让路明非还上。”
“你怎么这么小气啊！”路明非喊了出来，“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记得。”
“就是过去这么久，我才没有让你还。”林漓挑了一下眉，“只是让你给福利院的孩子们送零食。”
“这样啊……”路明非的心又放了回去，他别扭地说道，“那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林彦。”旁观的楚子航突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们高一上学期的那场台风吗？”
“就我爸来接我那次。”楚子航盯着林彦的说道，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也上车了。”
“怎么这么突然？”林漓被楚子航莫名其妙的提问，吓了一跳。
“回答我。”楚子航走到了林彦的面前，居高临下地质问道。
“学长？”林漓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了路明非和楚子航的异样，他皱着眉眼，把手伸进了楚子航和林彦的空隙之间，牢牢地护住了林彦。
林漓略带怒气地说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旁边的路明非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因为林漓很少用这种声音说话。
林漓心里恼火的要死，如果不是面前的是楚子航，他可能直接就上手了。要知道他哥哥可不是混血种，对楚子航的黄金瞳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我……我……”林彦避过了楚子航的视线，他低着头，小声地说道，“我不记得了。”
“你应该记得的。”楚子航依旧不依不饶，旁边林漓的黄金瞳已经亮了起来。
“大过节的，大家都冷静一点！”路明非赶紧跳了进来，伸出两只手赔笑着强行分开了他们三个人，他故意嚷嚷道，“怎么还不开饭啊，我都要饿死了。”
“吃饭，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再说！”路明非顺势把楚子航推走了，用力地把他按在了座位上，他小声说道，“师兄，你有什么问题，待会慢慢问。”
“可……”楚子航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路明非强行打断了他。
“我给你打掩护。”路明非压低了声音，“现在问这么急，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楚子航不说话了，眼睛却一直盯在林彦身上，像是怕他真的如路明非所说跑了。
“哥，没事吧？”林漓低声安慰了一句，“学长平时不是这样的，可能今天心情不好……”
“没事。”林彦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不是这种人。”
“那就好。”林漓松了一口气，他伸出手把厨房手套从林彦的手里抽了出来，用力地握在了掌心，“我们先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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