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送零回了寝室，便折返回去帮忙处理晚会的收尾工作了，果不其然又得到林漓要外出执行任务的转达。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和混在人群中的芬格尔勾肩搭背去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零马上便从寝室的后门溜出了卡塞尔学院，酒德麻衣已经开着车在山脚下等着她了。
坐在副驾驶的零握着自己的手机，上面收到了来自她曾经学习过的各位任课老师的生日祝福。
零的负责导师发来的庆祝短消息最早，估计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并且发出了衷心的祝福：希望她今晚能够和朋友玩的开心。
零点了一下头，将目光看向了她们在卡塞尔学院附近的一个据点，在那里会有第二波更为私密的庆祝。
已经被布置成一个小型派对模样的客厅温馨得不像话，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被苏恩曦扔满薯片包装袋的凄惨模样。
墙壁上挂着无数漂亮的小彩灯，柔软的地毯踩上去也是带着阳光的香气，摆着蛋糕的桌子正耐心等待着主人将它剖开入肚。
可惜它的主人此刻是没有心情做这件事情的。
因为酒德麻衣率先送上了自己的礼物，那是一条十分漂亮的小礼裙，仿若把天上的银河采摘下来做成的香槟淡金色，带着碎钻的定制刺绣半身长裙。
5个顶尖苏州的绣娘绣了足足有两年，才按照设计师的手稿一针一线地完成了颈间薄纱上浮现的白色罂粟小花。前短后长的设计拉长了整体的视线集中，把那条白得跟雪似的腿也拉长了一大截，再搭配上仿佛像是在呼吸着星光的细长修身线条。
单单摆在人台上便已经足够惊艳，更不要提零换上这条为她量身打造的裙子能够有多么的楚楚动人，冷艳绝顶。
至于苏恩曦的礼物，则是一双同色的小高跟细尖舞鞋，连童话故事中灰姑娘的“水晶鞋”也比不上它的任何一分，卡伦的“红舞鞋”也没有像它那样具有魔性，是让无数女人看上一眼便能在梦中念念不忘、流连忘返的存在。
两个同样漂亮的女孩们打闹着帮她化了一个淡妆，在零的耳边一左一右地轻轻催促道，“快去吧，老板已经在等你了。”
“不用担心，今晚他只属于你。”
她们又嬉笑着把零掀开了笼罩着纱布的窗帘，换了一身黑色西装的路鸣泽已经在等她了。
他止不住地打着响指，眼里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对她美貌的惊叹，“女孩子果然还是要多打扮打扮。”
像极了在莫斯科黑市零号为她挑选衣服的模样，零心底的那一点紧张仿佛消失了。
因为路鸣泽曾经说过，希望零穿着漂亮的裙子给他看，而她现在再一次做到了。
更何况以他目前的反应来看，或许是对零相当满意。
“请问我能荣幸和这位美丽的小姐跳上一曲吗？”
路鸣泽摆出了一个最为标准的男士邀请礼，他彬彬有礼地走到零的身前，微笑着点了一下头，露出身后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花海。
他们的别墅据点位于几座连绵不绝的平原小山丘上，老板奢侈地包下了这一片地区的所有权，仅仅是为了每年春季的第一时间欣赏到百花齐放的盛景。
巧好4月是春天的开始之初，零的手轻轻地搭上了他掌心向上的右手，她的眼睛直挺挺地看向路鸣泽，像是在发着细碎的光，“当然。”
于是，他们在无数盛开的花束中翩翩起舞。酒德麻衣驾驶着银白色的直升飞机为两人照亮了前行的每一步，使得他们像是百老汇上的男女主演；苏恩熙用室内的钢琴弹奏着一首接一首的协奏曲，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盘上飞快地跳跃。
在双方几乎熟悉到刻入骨髓般的记忆中，路鸣泽在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华尔兹》牵住她的右手，开始后退一步，完美地避过了随风摇曳的黄色野花；在Erroll Garner的《misty》走着爵士的踢踏步，握住了零的腰肢，灵巧地越过了脚下不平整的土地；在Francisco canaro的《La milonga de buenos Aires》踩着仿若镜子般对称的milonga左右脚互相蹭地，把两根多余的杂草死死碾压……
“今天玩得开心吗？”
路鸣泽握着她的腰，把她托举起来，蝴蝶般轻盈，仿佛下一秒便能挥动翅膀轻轻地离去。
在黑夜的映衬下，似乎是想把她送到月亮的身边，用柔软的指尖去触碰空中的那轮圆月。
显然，他也会随着零的脚步一步步踩上星空的台阶，像是两个自由的灵魂在浩瀚的宇宙中碰撞相伴。
“开心。”零搭着他的肩膀再一次落回了地面，以路鸣泽的手臂为支撑优雅地旋转起来，绝对的黑与白在此交汇，“今天你给我送了礼物，请我吃了很甜的蛋糕，和我一起跳了最喜欢的舞，还有很多人和大家给我送了礼物和生日祝福……”
路鸣泽轻轻地笑了一下，“哥哥这次倒是用心了，来不及还知道借昂热的直升飞机。看来林漓跟在身边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不再是个木头了……”
零把伸张的整条柔软的手臂收了回来，她问道，“他是你的敌人吗？”
“不是。”路鸣泽顺着音乐的节奏，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他的脸几乎要贴上零的脸颊，另有所指地回答道，“他只是挡住了我的路。”
然后他们再一次开始分开，在旋转的舞步中慢慢地远离，紧接着按照来时的方向再次汇合，像是两条分叉的小河，最终会融入同一片海洋。
零分别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自己的裙角，给了路鸣泽最后一个谢幕礼，“那我可以和他们做朋友吗？”
“当然。“路鸣泽的嘴唇顺着月光吻上了她冰冷的手背，他眨着眼睛，调皮地说，“在一切结束之前，我特别允许你可以和他们做朋友。”
“谢谢，这样就够了。”零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感叹，“他看上去有点可怜，像是什么也没有。”
“他是很可怜，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世界上有那么多可怜的人，难道还要我一个个同情过去吗？我可没有那么闲……”路鸣泽毫不在乎地耸着肩膀，像是变魔术般把给零的礼物从自己的背后拿了出来，“比起关心别人，还是多爱爱你自己……傻女孩，快拿走属于你的礼物吧。”
他慢慢地把礼物推进了零的手心里，笑着说道，“这下你的佐罗就有伙伴了。”
零抱着那个和路明非送给她具有相同款式，颜色却是截然不同的黑色玩偶熊，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伸出手在路鸣泽光洁的额头抚摸了一下，对方眯着眼睛，露出像是小狗般享受的表情。她静静地宣誓道，“他们将永不背叛。”
苏恩曦用手肘捅了捅眼神里流动着羡慕的酒德麻衣，以一种几乎要黏在她身上的姿势，安慰道，“没关系，下一次就轮到你了。”
接着，她又唉声叹气起来，望着特意装潢过的别墅天花板惆怅地感叹道，“要是我的生日也能早点来就好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老板会送我点什么……”
“还能送你什么？”酒德麻衣扒开了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默默地吐槽道，“我想不到除了薯片和期货股票之外的东西。”
“可恶、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吗？”苏恩曦有点不太开心地嘟起了嘴，小声地抱怨道，“就不能让老板给我介绍一个男朋友吗？以老板的能力，一定能给我找一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酒德麻衣收回了看向零和路鸣泽的视线，看向了故意在发着花痴的苏恩曦，无奈地问道，“你就不怕老板这个宅男给你找个二次元老公吗？”
“虽然二次元的完美老公听起来不错，但是我果然还是更想要真人……”
苏恩曦歪了歪脑袋，在内心抉择了一番后，果断地回复道。
“想要真人？”酒德麻衣突然一脸鬼鬼祟祟地和苏恩曦说起了悄悄话，故意打趣道，“看不出来薯片妞你原来这么饥渴呀……”
说着，她以一种看透苏恩曦内心般的眼神上下仔细打量她，唉声叹气道，“说的也是，你都这个年纪了……”
“什么叫我这个年纪！我这个年纪怎么了？这可是花骨朵刚盛开的时候！”苏恩曦跟猫似的窜进酒德麻衣的怀里，用自己涂了指甲油的指尖去挠她的腰间软肉，咬着一口银牙，“我看饥渴的是你才对吧！”
两个女孩吵吵闹闹的声音很快传了起来，路鸣泽停下了和零的对话，小心地牵着她的手，在停在半山腰直升飞机的大灯下慢慢走向了山谷中的那一栋别墅。
他笑着朝着众人招呼道，“大家该吃蛋糕了~”
几个人把蛋糕分了，洗漱完又吵闹了一会，便互相道了一声晚安，分别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晚上零在睡觉前特意把两个连号的小熊放在了一起，她像所有的女孩一样趴在床上，把脸靠在手臂上，连两只小小的脚也不自觉地轻微晃动。
她用伸出的一根手指，分别温柔地触碰了一下它们柔软的脸颊，用夜里亮着光的眼睛，轻轻地呢喃道，“有两个佐罗二号，真好。”
这一晚零睡得很好，因为梦里有两个永远不会背叛彼此的侠客佐罗帮她解决掉了所有不怀好意的怪兽们。
分别带着黑色和红色眼罩的黑白玩偶熊恪尽职守地手握细长的西洋剑守护着他们的公主，在寒冷的北极迎风飘扬耀眼到燃烧起火焰的红色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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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受够了最近狮心会令人费尽心思的社交辞令和文件堆积，林漓最近的任务类型都是一些简单粗暴的任务类型。
只要坐上执行部安排的直升飞机，提刀、踹门、杀人，四个简短的流程下来，他便能完成一份迅速完成的任务。
甚至在言灵·时间零的使用下，时间还能再缩减几分，至少林漓从来没有在这段时间里身上沾到过一丁点的鲜血。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林漓可以毫无负担地握上零的手。
他看着特意跑了自己寝室一趟的女孩有些无奈地让出了位置，跟在后面的路明非和芬格显然是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尤其是芬格尔脸上挂在旖旎的春色，飞舞的眉梢更是要飞出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庞，恨不得把按照房间号码排序而提前几位的林漓取而代之。
“我们可以做朋友。”
零朝着林漓伸出了一只手，她抬着头认真地看向了比自己高上许多的林漓。
得到了路鸣泽“朋友许可”的她去了一次学生会，把诺诺和恺撒的手都握了一次。
明显吃了一惊的诺诺很快便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两只同样柔软的手握在了一起，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意图，甚至还往她的校裙兜里塞一管崭新的护手霜。
而恺撒则是在诺诺眼神的再三警告之下，没有习惯性地出于教育理念，给零一个符合贵族标准的吻手礼，只是极为克制地且速度飞快地握了一下女孩不自觉颤抖的手。
或许是得到了零的认可，又或者是恺撒接触的时间过于短暂，零这才发现其实再次和异性接触并没有那么可怕，至少这些人不会做出让自己讨厌的行径。
有了经验的零还去狮心会跑了一趟，和值班的苏茜和楚子航握了手。
他们的手同样温暖，有着十足的礼貌和讲究的分寸，始终保持在一个不让人感到冒犯的距离。
苏茜握完手，还问零对指甲油过不过敏，在她的寝室有一整套的美甲仪器，要是她有兴趣可以来她和诺诺的寝室看看。
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又希望能帮上点忙的楚子航向零发出了询问，问她是否需要一份色彩搭配指南，他之前在狮心会的图书馆里正好整理出了这一本书。
林漓倒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副模样，可他刚刚执行任务回来，身上还没有洗澡。
即便没有沾到别人的血液，他仍然笨拙地不想用刚刚杀过人的手握上朋友的手。
他对着在一旁耐心等待的兰斯洛特喊道，“兰斯洛特，把桌子上的湿巾纸给我一下。”
零的手又往前伸出了一点，她语气强硬地坚持道，“朋友是不脏的。”
林漓没有理会她的强调，只是认认真真地用湿纸巾擦拭了自己前不久握过刀的右手。
然后又弯下了比零身高高上太多的腰，出于礼貌和零交换着视线，以一种堪比闪电般的速度迅速地握了一下零的手，他用轻得根本就听不清的声音说道，“可是我觉得自己很脏。”
那眼神温柔又悲伤，他的速度快到像是使用了言灵·时间零，零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握到他的手。
在这一瞬间，她开始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林漓可怜了，因为他是一把还没有找到刀鞘的利刃。
一直把刀锋裸露在外，不管是多么锋利的刀剑总有一天会有断掉的日子。
零的嘴唇微微翕动，但是还没来得及她说出些什么。
林漓已经把兰斯洛特推到她的面前，后面的芬格尔止不住擦着自己褪了色的睡裤正希冀的翘首以待。
她收回了思绪，按照顺序依次握过了兰斯洛特和芬格尔的手。
然而零唯独跳过了路明非，这让剩下的几人瞬间大吃一惊。
路明非同样愣住了，他有些难堪地微微红了脸，手也不自觉地摩梭在自己的牛仔裤身上，头也别闹地低着，显然一副在做内心自我检讨的羞愧模样。
“我们不需要握手。”奇怪的是零并没有离开，她只是站在路明非的面前，好奇中夹杂几分不解的望向比自己高的路明非，“因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路明非这才算是松了一口长气，他压下心中那份雀跃，笑着抱怨道，“你都要把吓死我了。”
零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好吓人的，因为她的所言皆是真实。
剩下的三位男士不动声色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嘿嘿”两声齐齐偷笑了起来。
林漓更是直接，在零走后，故意用自己的手肘捅了捅路明非的手臂，“开心吗？你在她心里可是特别的。”
他又掐着嗓子，模仿起了零的语音语调，“我们不需要握手，因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女孩子的声音是冷冷清清的，带着几个冰冷的雪花，扑在脸上的时候里面的亮片是能温暖的融化。
听得林漓矫揉造作的声音，路明非恨不得一巴掌打上那张好看能进博物馆展示的脸。
他以一种几乎要呕吐的表情，往林漓旁边的位置又挪远了一点，试图用这样的方式从物理层面来远离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老林，你又来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一天到晚这么操心别人的事情，也没有见你给自己找个女朋友……”
“朋友啊……”
三人再一次交换了一个眼神，神神秘秘地笑了起来。
路明非一看那几个奇奇怪怪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因此，他迅速地抄起林漓放在椅凳上的靠枕，一个个用力地打了过去，恼羞成怒地喊道，“都说没什么了！还一个个在这发春！”
“哎呦、胆子变大了啊。”林漓率先挽起了自己的袖子，他朝着另外两个同样试图反抗的家伙，高声命令道，“兰斯洛特、芬格尔，你们两个人把路明非给我按住了，今天我非要听听他怎么看零不可！”
男生们吵闹不休的声音透过门窗传到了零的耳朵里，她收回了停留在林漓寝室的目光，在心底发出了属于自己的祝福。
她衷心地祝福林漓也能早日找到一个愿意跟他许下诺言的人。
“这一路上我们不会彼此抛弃，不彼此出卖，直到死亡的尽头。”
零又默念了一遍他们曾经许下的诺言，脸上带着没有自觉的浅到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的微笑慢慢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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