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紫奥城,极冷。
大雪像柳絮一般,从子夜开始飘落,纷纷扬扬,未有颓势。
满目皑皑的雪色,覆盖着宫城里的金瓦红墙,将上林苑的倚梅园装饰得如梦似幻。
琳琅低头瞅着身上不算暖和的薄袄,以及手里拿着的小银剪,嗅着凛冽空气里萦绕的淡淡梅香,倒也不觉得寒冷。
初来乍到的她轻舒了一口气,前十六年的记忆潮水一般地涌进脑海里。
她这辈子唤作虞琳琅,开局很差,是个底层的粗使宫女。
既无背景关系,也无银钱开路,一张逐渐张开、美绝人寰的脸差点提前招祸。
幸好妖妖吞噬的系统保护机制一直在升级更新,给次人格的琳琅加了一层路人甲光环,以至于没有心怀不轨的人打她主意。
但即便如此,虞琳琅依然是宫女堆里最为出挑的那个,一直被同阶层宫女排挤。
除夕之际,原该当值的宫女借口肚子不适,又讨好了老嬷嬷,余莺儿被抓了个正着,心头愤愤,又不想去倚梅园挨冻。
余莺儿便求到琳琅跟前,说了好话,软声喊了好几声姐姐。
又塞了两块舍不得吃的甜软糕点,求着虞琳琅替她值这趟班。
在这宫里,虞琳琅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除了余莺儿,索性爽快应了。
思绪拉回,琳琅环视着四周的环境,梅园的积雪虽被宫人们清扫了几遍。
但后续的飘雪依旧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霜雪,晶莹的雪粒子在风中打旋。
忽然靴子踩雪的“咯吱咯吱”声,有人似乎缓步朝这里走过来。
琳琅看着一位宫装女子渐渐走近,她一身宫嫔装扮,披着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兜着雪色风帽,提着一盏风灯。
宫装女子将一张红纸小像挂在花朵开得最盛的梅枝上,小心翼翼地放下风灯,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虔诚地祝祷。
声音没有压低,伴随着脆生生的雪落梅枝声,显得分外清晰。
琳琅看着这幕,无意打扰。
在梅枝的掩映下,女子微微转身,不知是要离开还是在等待什么,露出风帽下楚楚动人的面孔。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琳琅是重度颜控,俊男美女,她都懂得欣赏。
欣赏完毕,琳琅忽然听到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骤然响起:“是谁?”
琳琅看了看手中的银剪,头也不回地往声音的反方向疾步离去。
她现在身罩路人甲光环,不觉得对方是在喊自己,估计是那位宫装美人。
妖妖忘了告诉琳琅,她意识悠悠醒来之际,身上的路人甲光环便顷刻消失。
“停下!”
后面男子的声音有些急促,莫名地带着几分狐疑和懊恼。
周玄凌眼见着窈窕的身影往前跑去,不免追了上去,语气也没有威吓的重音,不知道对方为何要跑,他是洪水猛兽不成?
周玄凌身后的李长一行人不疑有他,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生怕陛下摔着。
前面恍惚间是个宫女打扮的少女,李长刚想呵斥一句“没规矩,见了陛下还不跪着行礼”,还跑什么跑,莫非做了亏心事?
但宫女骤然转身,露出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李长目瞪口呆,瞬间压住了舌头。
琳琅很无语,她现在不是路人甲宫女吗?这些人追赶着她作甚?
眼见叫喊声越来越响亮,琳琅只能转身,不偏不倚对上男子的眼,深不见底的深邃和黑亮,以及不加掩饰的惊艳和灼热。
周玄凌的视线紧紧地锁定在几步之遥的美人身上,少女二八年华,冰肌玉骨,那份超凡脱俗的美丽融进冰雪里,却依旧耀眼。
她身姿婀娜,仙姿佚貌,妍丽无双,美得不似人间的尤物。
更似雪中的仙子,清丽脱俗,遗世独立。
若不是那身极为显眼的宫女装束,所有人都要以为是凌霄仙女下凡了。
身后跟随的一行人好似被施了定身咒般,纷纷驻足,不敢前行,似乎生怕惊扰了这宛如仙子的佳人。
周玄凌起初只是远远地看着少女的侧脸,只觉得侧颜如明月皎皎,可以入画,没成想,正面给他这般的美感冲击。
美得如诗如画、媲美嫦娥的女子,他以前怎么没看见?
定然是仙女!
周玄凌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原本的三分懊恼,转瞬消失,只余惊喜,上天当真不薄待他,有生之年竟然可以得见仙颜。
琳琅看着迎面而来的青年男子,对方估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龙章凤姿,俊美无匹,应该就是大周朝现任天子周玄凌。
她佯装一副受到惊吓的惶恐状,压根没打算跪拜,地上还有积雪呢。
“你是…梅园当值的宫女?怎么还不见过陛下。”
李长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琳琅的衣着,确实是粗使宫女的装扮,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宫里有这么美的宫女?
但只要是宫中仆婢,那么见了陛下,即便是绝色美人也该行礼,这是规矩。
琳琅还未言语,周玄凌大阔步上前,眼神灼热地看着琳琅。
随即脱下身上的玄色鹤氅给琳琅小心披上,动作极其轻柔地握住她微凉的手。
“天冷,别冻坏了,朕给你暖暖。”
李长其跟随的一众人目瞪口呆,身形凌乱在梅园,陛下这温柔的语气,好陌生。
虽然宫女也是皇帝的所有物,但陛下的语气也太自然太温柔了。
就好像,眼前这个仙女般的小宫女已经成了天子宫嫔,被陛下捧在手心疼惜。
李长震惊不已,陛下对待宠冠六宫的华妃娘娘也不曾如此。
仙女果然不一样。
琳琅仰起脸来,眨了眨纤长卷翘的睫毛,抬眸直视着周玄凌,若有所思。
眼前这位年轻天子龙气甚重,身上裹挟着一股浓烈的龙涎香,并不太讨厌。
“仙子,可要随朕走?”
周玄凌语气异常温柔,不觉对方是倚梅园宫女,只当琳琅是刚临凡的九天仙女。
琳琅微微颔首应了,随即被周玄凌强忍欢喜地带上了御辇。
进了仪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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