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巨大的龙首自她身后高高昂起，随后又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旋即便是一道恐怖的能量波动猛然爆发开来。
以顾夏自身为中心引起的巨大漩涡。
整个阵法都在剧烈摇晃。
大阵中央始终空缺的位置凭空跃起一道雷柱，电光闪烁间阵法之中光芒大作，耀眼的白光几乎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谢白衣控制不住地闭了闭眼，眸子泛起一阵酸涩与痛感。
在他没注意到的那一瞬间，一团紫色光芒飞也似的掠出，如同一道流星般划过天际，将半空的雷柱撕开一道口子钻了进去，很快消失不见。
自爆的冲击格外骇人，无差别的摧毁着四周的一切，片片翻搅宛若末日降临，但那四散的雷龙在撞上最外层的冰凌上时，冲势却又变得平缓下来。
五颗雪白的珠子在内围尽职尽责的运转着，化作一个平和的护罩，将里面的活物牢牢护住。
进不得，出不去。
被暂时禁锢在了这一小片天地。
在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动静过后，整个空间都仿佛沉寂了下来。
半空中的雷光也逐渐黯淡下来，周围温度不断变化，只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便下降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阵法之内那些先前攻势猛烈的杀招也如同流沙般消失不见，直到此刻，雪灵珠才旋转着合拢，轻轻落在谢白衣手中。
他下意识迈出一步，最外层的冰凌也仿佛失去了剔透的光泽，缓缓打开了一条可供通行的通道。
种种一切，无不彰显着一个糟糕的事实。
谢白衣心跳如擂鼓，拒绝去想那个可能性。
一点凉意忽的落在鼻尖，他怔忡着抬头去看，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头顶像是破开了一个洞，错漏的光晕打在他的脸侧。
阵法破开逐渐消散，化作一场鹅毛般的大雪。
细碎的雪花旋转着飘落下来，而后越来越大。
雪下如尘，天光倾泻。
外界的光芒开始寸寸涌入。
少年眼睫上沾满了霜，如同展翅欲飞的蝶翼，艰涩而又缓慢的眨了眨，簌簌而下。
热气呼出蒸腾化作水珠，一时间竟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
四周很安静，静到听不出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谢白衣脑中轰然炸开，他茫然的看过去，却在下一刻发现了半空中一个紫色光点。
远远望去闪烁着雷光，他心中忽然涌起几分希冀，快步上前几步后变成了奔跑，目光紧紧盯着那处位置。
只是那光点不知为何很快消散，有什么东西自半空中坠了下来，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
谢白衣一贯是冷静的，但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导致他大脑仿佛不会转动了一般。
只是下意识凭借本能送过去一缕清风。
缥缈的风平和的托住那道身影，延缓了下坠的速度。
赶在砸入地面的前一秒，谢白衣终于将人接住，也看清了那张苍白的脸。
少女往日狡黠的眼眸闭合，面容苍白看不出一丝血色，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恬静意味。
同往日总是让人看着牙痒痒的模样大相径庭。
谢白衣探查了一下，顾夏体内轻飘飘的没有一丝灵力，应当是在刚才全部散开了。
没有灵力，自然也没有呼吸。
自爆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他之前不明白顾夏为什么会这样选择，但谢白衣不笨，结合发生的一切稍加思索便能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恐怕是类似于他和顾夏两人中必须得死一个那种破局之法。
也因此在他毫不知情之时，顾夏迅速作出了决定。
瞒的真好……
顾夏向来都是自信的，所以她说交给她的时候，谢白衣根本不做他想。
他们是可以交托信任的。
但是这信任的代价未免来得太过惨烈。
十死无生的必杀阵法。
自她而始，也由她而终。
最后以她之命，才得以送谢白衣重获新生。
“谁要帮你保管你的全部身家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自唇齿间溢出，消散在风中。
少年表情略有些空白，一字一句的说，“我没有答应你这么做，顾夏。”
他总算明白了刚才的情形算是怎么回事。
怀中的芥子袋忽然有了动静，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向来警醒的谢白衣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然而下一瞬，几道身影接连闪出，小九凄厉的叫声几乎能够刺破天际。
“夏夏……”
谢白衣抬起眼眸，那是顾夏的几个剑灵。
三个……不，现在是四个。
在剑主身陨的巨大刺激下，一向安静社恐的流风剑剑芒大盛，白色的光芒萦绕着剑身。
竟是在这种时候化了形。
少年一双浅灰的眸子睁开，望着近在咫尺的顾夏，一只手伸出又缩回，一时间不敢触碰。
生怕她如同空中飘落的雪片一样，突然的碎掉了。
剑灵化形本该是值得高兴的好事，但所有人都沉默无言。
流风剑也没想到，他跟剑主的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谢白衣却顾不得那么多，在看到他们后理智回笼，眸中升起一丝希冀，“你们没事？”
不怪他会有此一问，无论是剑灵器灵亦或是那几只契约兽都是跟顾夏有着契约关系的。
若是顾夏身死，他们不可能看起来还安然无恙。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
谢白衣刚想到此处，就听到摘月剑开了口，一向柔和的剑灵眉眼间也失了冷静，“她自爆之前，就已经解除了同我们之间所有的契约。”
顾夏举动来得突然，甚至没有提前打上一个招呼，他们当时可以说全部都是呆滞的。
眼底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彻底幻灭。
伴随着顾夏的自爆，整个阵法开始寸寸瓦解，就在这时，脚下有黑影一闪，继而被什么一顶晃动不稳起来。
谢白衣下意识去捞顾夏，眼前却被漆黑的鳞片遮了个严严实实。
后退几步视线随着向上望去，谢白衣拔剑的手顿了一下。
那是一条盘旋着的巨大黑龙，身躯还在不断变大，灿金色的兽瞳如同灯笼般大小，冰冷的对上他的目光。
但动作上却格外小心，以一种全然保护的姿态将顾夏护在其中。
他记得它。
顾夏养的那条龙崽。
*
外面。
阵法内部的动静折腾的不小，其他人自然也能感觉出来，脚下地面几乎都在颤动，不少魔修和修士身形随之晃动站立不稳。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诧异的投来一瞥。
这么大的动静，不免让人有些好奇。
“快看，那阵法似乎是要破了。”
一语既出，四下皆惊。
不少打斗中的人下意识转过头，惊疑不定的看了过去。
这其中要属曲意绵反应最为激烈。
“什么？”
她死死盯着那点忽然冒出的白光，神经质般的呢喃着，“这不可能！”
她不相信。
这阵法是她交给五长老的，真正的威力也只有她最为清楚，按照曲意绵之前的说法，入了此阵之后顾夏便断无活路也并非只是夸张的说法。
所以她是根本不相信阵法会破的。
曲意绵再顾不得其他人，一掌拍开碍事的长老，她后退几步，迅速望了一眼天色。
悬挂在太一宗上空的血月依旧艳的惊人，在阴沉的云层之下透着股说不出的感觉，好似一轮流动的血液，诡异万分。
但并没有出现任何她想象中的变化。
这不对劲。
曲意绵咬了咬唇，水眸里也多出了几分阴翳。
没有人知道，她费尽心思谋划这么久，甚至悄然潜入太一宗，一切的一切，图谋的都是顾夏体内的灵根。
那条与众不同的，修真界唯一一个多出来的灵根。
按照自己的计划，顾夏死在阵法中后剥离出来的那条灵根本该成为她借机反制天道的钥匙。
可如今看来，并不像是成功了的样子。
只是还不等曲意绵细想，那点白色的光芒越来越亮，阵法边缘位置也寸寸破碎开来。
下一秒，大阵轰然碎裂。
猛烈的飓风自阵法之内席卷而出，距离近的修士一个不察甚至飞了起来，齐齐悬在半空中慌慌张张扑腾了两下。
紧随而来的便是彻骨的寒意。
所有人都清晰感觉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冷冽。
伴随着飓风卷席而出，所到之处众人东倒西歪，除了修为高的一些人还能稳住身形，战场上的不少人和魔全都乱作一团。
忽然有人惊叫一声，“是雪！”
他们纷纷睁开眯起的眼，却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风过之后簌簌落下的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只是刹那间的功夫，不仅覆盖了整片战场，甚至还向外延伸出去很长的距离。
万里冰封，日月无光。
他们无比愕然的望着眼前这突兀的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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