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寅赶回来的时候，景嫣的情绪已经稍微稳定下来，但还是不愿跟人说话，把自己闷在被窝里默默掉眼泪。
他心疼得不行，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坐在病床边陪着。张助理回了趟公司，把目前需要处理的工作都带来医院交给罗寅，方便他边陪着景嫣也边工作。
这几天有点忙，罗寅有时不得不回公司去处理工作，老罗同志和闻女士偶尔也要去公司开个会。能长时间留在病房里陪着景嫣的人，就只剩下责任护士。
责任护士大概也察觉到景嫣状况不佳，争取每次都跟她聊聊天，试图带她走出这片阴影，但都是徒劳。
她没有体会过失去孩子的痛苦，但是看到景嫣这个样子，她也不敢回想当初景嫣被送来医院时的样子。
很痛吧……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
景嫣愈发不爱理人，白天就默默抱着膝盖坐在病床上，哪怕罗寅给她把那些她看了无数遍的英文小说都带来病房，她也都没翻开，就这样盯着某个地方放空，眼泪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都不知道。
“宝贝。”罗寅看她实在心疼。“宝贝你听我说话，你看着我。”
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只要你健康平安，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你没事就是万幸。我们好好养身体好不好？你不能垮掉。”罗寅红着眼看她。“宝贝你理理我。”
景嫣终于扯开嘴角，声音极度嘶哑，那瞬间，眼泪就跟着掉下来：“如果我当时没有打盹，或者没有坐那辆车……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我每天每天都在做噩梦，我看到那个孩子背对着我，骂我废物……我每天每天都在恨我自己……”
“这不是你的责任，不要怪自己好不好？只能说明我们跟这个孩子没有缘分，以后还会有的，不要自责好不好？那些都只是噩梦，你最近精神不好，情绪波动太大了，所以要多休息，休息好了就不会有噩梦了。”
她只是摇头，由着眼泪疯狂掉。
几天之后，在她的执意要求下，罗寅还是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最近纽约项目临近收尾，公司原本安排他出差的，被他推了，但是股东那边实在不好说，所以他还是得去。景嫣这边他又放心不下，只能把照顾她的事情都交给爸妈了。
她出院后就很少掉眼泪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抱着膝盖发呆，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临行前，他还在她公寓里陪着她，试图跟她多聊聊天。
“这次等我回来，我们就注册吧。”罗寅轻轻把她的长发拨到耳后。“我争取尽快结束那边的工作，然后回来陪你。以后不会再离开你这么久了，这次是不得不过去，之后可能还有次剪彩。剪彩的时候我带你一起去，你不是很想看看你做的设计实际效果怎么样吗，我们到时候去看看。”
“注册……”景嫣苦笑。“你是在安慰我吗。”
“怎么会这么想，我是因为爱你才想永远照顾你，没有其他目的了。”
“我的签证要到期了。”
“没关系。”罗寅把她带进怀里。“到时候我带你去续。”
“我想回国。”
“好，那我们回国。”
“只有我自己就够了。”景嫣从他怀里出来，强行把眼泪憋回去。“我想回国……我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罗寅顿住，看着她情绪再次崩溃，老半天都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她说想自己回国，谁都不带，并且再也不想留在这里，那意思就是……
“我不想分手。”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景嫣，我不想分手。”
“你不是还要出差吗，快回去收拾行李吧，我想休息了。”景嫣避开他的视线。“我不想说这个，先睡会儿，你……你去收拾吧。”
“宝贝你看着我。”
景嫣彻底放弃挣扎，抬头看他，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不要因为孩子的事情就苛责自己，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所以不要对你自己这么狠好不好？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我们只是……只是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而已，宝贝你不要这样埋怨自己好不好？等我这次回来，我们就去注册，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好不好？不要回国，就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真的……”罗寅也跟着红了眼。“我真的爱你，也真的求求你，不要这样对自己，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这段时间他都看过来了，景嫣的精神状态非但没有改善，甚至愈发的差，他根本想不到办法来帮她。想过要去找个心理医生来给她看看，哪怕简单陪她聊聊也可以，但是她出院后整天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到现在都没出过门，他真的担心又心疼。
“你快去收拾行李吧，工作要紧。”
“宝贝你……”
再怎样，他也只能妥协，毕竟现阶段的景嫣根本就不允许他跟她长篇大论，指不定还会刺激到她。
“好，那你躺下休息，我在这等你睡着了就去收拾行李。”
景嫣乖乖缩进被窝，下意识抓着他的手，安心合上眼。
她只觉得自己像张白纸，什么都没有，每时每刻都飘在风里，怎么也无法落地。若是有什么东西从中间划过去，立刻就能变成两半。
但是现在已经不止了，她整个人零七八碎地散开在空气里，像是完全不值得关注的雪花。
罗寅察觉她把他的手放在心口的小动作，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还是小心翼翼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着小孩子入睡。
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景嫣浅浅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罗寅还在她身边。
“睡醒了？现在还难不难受？”
“你收拾了行李吗？”
“已经收拾好了，这次带去纽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好了。”罗寅轻声开口。“有没有做噩梦？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没事，你去找张助理吧。”
“我很不放心你。”
“不会有事的，我很好。”
罗寅默默看着她，半个字都说不出。
好吗？他真的不这么觉得。
现在去出差，他完全不放心，就算爸妈在这里帮着照顾她，他也还是放心不下。
“宝贝，要不我把张助理留在这里吧，如果这几天你有什么事情的话，就直接跟张助理说，他会给你处理的。”
“张助理是你的心腹，你还是带着吧。我不会有事的，叔叔阿姨都在这里。”
“我很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没事。”
罗寅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没事的话，说话怎么会这个语气，甚至连以前惯有的语气词都没了，这让他怎么能不担心。就算爸妈在这里帮着照顾，如果她真的碰到点什么问题，可能他们也帮不上忙。
他真的没法放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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