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从山巅刮过，武当山其余山峰弟子，皆注视着远处的深山，宋远桥等人站在紫微宫中，久久未语。
多少年了，他们武当竟又出了一位绝顶，只是他们没想到，那人会是白方首。
张松溪一脸兴奋，不由开口：“宋师兄，我们武当或许真正要坐稳天下第一这把交椅了！”
身为六人中最聪明的人，他很清楚武当再添一位绝顶意味着什么。
当年只有张三丰一人时，武当便被称为天下第一大派。
江湖其余绝顶高手虽是强大，但除去权力帮李沉舟外，剩余几人皆自认非张三丰对手。
如今白方首又成了绝顶，这让他不敢想象，以他这位师弟的性格，又会在江湖上留下什么传说。
宋远桥眉头一皱，心中闪过万千思绪，但最终只缓缓而道：“走吧，我们也该去祝贺白师弟了！”
说完，他便踏出一步，运转轻功踏着山壁朝前赶去，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殷梨亭、莫声谷五人则紧随其后。
白方首看着天边的六道人影，与张三丰并肩而立，静静等待几人到来。
……
“徒儿见过师父。”
很快，六人便到了山巅，他们躬下身子，对张三丰深深一拜。
“无须多礼，今日你们八师弟晋升绝顶，你们不妨也讨教一番，也好知晓自身短板在哪。”
宋远桥感受着白方首身上如烈阳般的气息，微微低下头，率先开口，道：“恭喜白师弟登临绝顶！”
其余人看着宋远桥，也连忙开口，只是他们眼神中却有一些没落。
他们拜师武当以来，习武数载，更是深受张三丰教导，然却卡在顶尖，迟迟未能迈出那一步。
六人之中，就算天赋最高的俞莲舟，也仅仅只是和权力帮的两位护法在一个水准。
这么多年过去，武当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绝顶，竟是第一次踏上武当山的白方首，这让他们心中略感失落。
“诸位师兄客气了，师弟只是侥幸罢了。”
白方首面色有些蜡黄，往前踏出一步，抱拳回应道。
同张三丰一战，让他至今也未缓过神来。
莫声谷也踏步上前，微微一笑，道：“师弟谦虚了，试问当今天下谁人不知你白方首的名号，如今你又晋升绝顶，想必要不了多久，这天下也会落入你手，我是个粗人，没有什么弯弯道道，我只希望日后师弟若真能君临天下，可莫忘了我武当。”
他此言一出，本就寒冷的山巅温度便又降了几分。
其余五人不由扭头朝莫声谷望去，他们虽知晓七师弟个性刚烈，却没想今日会这般口无遮拦。
身为武当门徒，他们一直记着张三丰的教诲，不干涉天下之事，直到出了白方首这个异类，武当的这条铁律才渐渐放松，但放松并不代表废除，至少在武当山上，还没人敢这般说话。
张三丰看了莫声谷一眼，目光又瞥向其余五人，只是呵呵一笑，缓缓而道：“今日你们无须顾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正好为师也想看看，你们对这天下又有什么看法。”
宋远桥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张三丰会这般说。
南方万民在被天完朝统治后，竟相互称为同志，佛徒不再信佛，反而去信白方首口中的纲领。
难道武当也要被他这位深不可测的八师弟，而改变吗？
他目光扫过白方首，而后抱拳对张三丰，道：“当今天下民不聊生，元廷腐朽不堪，致使天下群雄并起，弟子觉得我们武当也该选择一方势力了。”
身为武当大弟子，又掌派多年，他很清楚乱世之中，若武当一直不偏不倚，反而最为麻烦。
如今天完朝大势已成，南方除却杭州路外，皆入了天完手中，加之热武的出现，势力已然是天下最强，就算元廷也不敢贸然对其出手。
而他师弟白方首又身为天完之主，若支持天完取代元廷，这怎么看都是最好的选择。
“你说得不错，但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你们如何看待这天下。”
张三丰眼神微眯，心中有些欣慰，宋远桥身为现任掌教，有此想法再正常不过，但是却答非所问。
“师父，弟子觉得这天下病了，元廷暴虐，民不聊生，起义四起，这些问题的存在，完全是因制度的问题，数千年来，我等道门中人虽讲究无为，但自董仲舒独尊儒术后，我道门其实也已不再如最开始那么纯粹。”
“受了儒学影响的道门，其实已走错了路。”
张松溪往前踏出一步，他声音浑厚，道出了心中所想。
白方首一听，不由朝其看去，他怎么觉得，他这位师兄，越看越像一位革命者？
“师父，元廷将八师弟的天完视为恶魔，不少江湖中人更是将师弟视为眼中钉，欲除之后快，其实他们不是怕八师弟本身，而是畏惧他的思想。”
“弟子前段时间曾去了趟天完，在庐州曾遇见过一名名叫罗贯中的先生，那位罗先生在与常遇春一同投入师弟旗下后，便去了十方学宫。”
“罗先生说自那以后，他才知道什么才是人生的意义。”
“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看得起病，不惧严寒酷暑，这才是人生的意义。”
“师弟他想要的不是取代元廷，而是天下大同。”
说着，张松溪便从衣袖中拿出一本几乎磨损得不成样子的书，上面依稀可见“革命”二字。
“上次你说要下山一趟，我本以为你是为江湖上那些说你师弟的风言风语打抱不平，如今看来，却是为师猜错了。”
“睁眼看世界，你比为师要强。”
张三丰赞赏地看着张松溪，眼中有泪水淌出。
当年汉江之上，他便亲耳听到白方首对元廷及儒学的不满，没想到今日他四徒张松溪竟又道了出来，他不由感叹自身老了，竟不敢面对现实。
其实今日他让各位弟子随便说，便是想看白方首所谓的革命，对天下到底产生了什么影响。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叹了口气，看着众位弟子缓缓道：“松溪所说的，为师想你们也都听到了，为师知道你们有人对老八不满，但为师希望，你们去天完，去庐州好好看看。”
“在那里，深入百姓，或许你们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张三丰此言一出，白方首便明白，他这位年过百岁的师父，已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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