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1:33。
阳光褪去晨雾的微凉，变得澄澈而温和，像一层薄纱般笼罩着乳白色的小特里亚农宫。
宫殿的尖顶嵌在湛蓝的天幕下，几缕白云慢悠悠地飘过，给静穆的建筑添了几分灵动。
正面的露台上，天竺葵开得正盛，绯红与纯白的花瓣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微风拂过，花枝轻轻摇曳。
开阔的草坪翠绿如毯，一只高大健硕的狼懒洋洋晒太阳，阳光洒在白绸般的皮毛上，泛着细碎的金芒。
牠的身旁，一名将军恭敬地站着，黑色将军服领口露出一抹绿色。
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紧紧围绕小特里亚农宫形成了三道警戒圈，但他们身上穿的却是黑水公司的作战服。
风四娘两口子正在厨房忙碌，伴随着嗤啦嗤啦的炒菜声，院子里飘着豆瓣酱和鱼的香味。
二楼卧室，张翰裹着锦被呼呼大睡，对外间叽叽喳喳的声音充耳不闻。
外面大厅里，花匠、艾曼、林子兮和三个丫鬟围坐在餐桌旁，小春初樱绘声绘色地讲述完昨天晚上发生的故事，把一枚徽章放桌子上。
“就是这样，他说他不想当这个至尊主。”
花匠拿起那枚承载着至高权力与财富的徽章，感叹道：“他生性不喜欢受拘束，更不适合管人，确实难为他了。”
艾曼蹙眉道：“那怎么办？共祭会不可一日无主，而且现在正在进行总统竞选。”
花匠看着舒琪：“我看最合适的人选是你，没人比你更能操控大局。”
舒琪慌忙摆手：“不行不行，我才诸天境，再说西岱也离不开我。”
花匠继续说道：“共祭会归附，西岱已经没有敌人，现在我们的主要对手是天蝎，是时候把重心转移到莱克星顿了。”
“我看行，舒琪全盘掌控，林子兮掌握财权，军队由娜塔莎接管，谍报网让蒋忻去干。”艾曼拍了拍舒琪的肩膀，“放心吧，我带卫道士给你保驾护航。”
花匠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吃完饭就出发！”
“那他……”小春初樱看了一眼卧室，“他昨晚说了一晚上，他不想去甘渊，怕失去我们。”
“这事我来办……”
花匠正说着，蔡琢妍突然变色：“我是考官！”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厨房外，外貌酷似乔布斯，嘴里叼着个烟斗，白色的唐装一尘不染。
四周一片“咔嗒咔嗒”的枪机声，白色唐装瞬间被红点覆盖，他脸上的褶子也罩上了一层红影。
清洁工早就想到可能又会置身于枪口之下，但没想到枪口会这么多，他本能想溜，却犹豫不决。
别墅的栅栏门前，张翰穿着睡衣，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道：“老汪，早啊！”
清洁工心里突然踏实了，没开枪就说明有话要说，他脸上恢复了镇定，抽了抽鼻子，“嗯，这川菜很地道，还没吃饭？”
蔡卓妍从楼里跑出来，挂在张翰脖子上，张翰掰开她的手挽着，“正准备吃，这不让你搅了嘛。”
清洁工眯起深邃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张翰开门见山道：“陶一山在哪儿？”
清洁工满脸迷惘：“陶一山……是谁？”
张翰嘴角翘了翘：“别装了，青鼎也在你手里吧？”
“蒙哥马利说的？疯狗乱咬，你也信。”清洁工嘴角渐渐“我和你说过，今年如果天梯不修复，我也会完蛋，你也不动动脑子，我巴不得你尽快炼出天梯，怎么可能扣着青鼎。”
蒙哥马利的话确实不可信，且不说他生性狡猾，在那种濒临死亡的状态下，胡攀乱咬再正常不过，“真不是你袭击了野猪岛？”
清洁工果断摇头：“不是，也没必要。”
张翰还不死心：“那……青龙呢？”
“你觉得我需要弄个诸天境来搞你？”清洁工用一种略带嘲讽的口气反问，随即解释道，“我调青龙过来，原本是想帮助你的，至于他做了什么，我无从得知。”
“吉格斯不是你的人？”
“谁是吉格斯？”
张翰一时语塞，吉格斯不过是天虫，本就归蒙哥马利管，清洁工高高在上，吉格斯这种小角色怎么可能入他法眼。
“他说的没错，”身后传来花匠的声音，“天理大人不应该和你作对。”
“木木，好久不见。”清洁工罩满红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还是那么漂亮，天后可好？”
花匠挽住张翰另一只手，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呵呵，”清洁工干笑一声，凹陷的眼睛盯着张翰，“你还是太年轻了，有时候，一只小小的蚂蚁也能掀翻整个堤坝。”
风四娘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稀客啊，要不要一起吃点？”
清洁工一颤，倏然消失。
他和蒙哥马利谁在说谎？
只要找到威亚斯，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
邪火再次升起，张翰不由自主抓紧两个女人的手。
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什么都没做，体力条就骤然衰减。
蔡琢妍感觉到异样，眼神一荡就往上贴，花匠瞪了她一眼，她吓得赶忙撒手往楼上跑。
一股暖流，从柔软的手通达四肢百骸，如涓涓细流般，浇灭升腾的邪火。
体力条停在20%，没再往下减，张翰顿感一片清明，心如止水，无比畅快。
花匠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绛理，柔声道：“这样下去不行，迟早油尽灯枯，什么时候去甘渊？”
上一次的借口是蒙哥马利可能会使绊子，现在威胁没了，张翰支支吾吾道：“我……还没准备好。”
花匠在他耳边鼓励道：“别怕，你扛住了四渊，完成五渊浴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
风四娘从身边走过，插了句话：“孩子，该做的作业要做，不做会挨板子哦。”
后遗症间隔越来越小，每次发作越来越厉害，再不去恐怕一发作就会玩完。
至少没绝后，横竖都是一刀，张翰咬了咬牙：“好吧，下午就去。”
《山海经.大荒东经》载：“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昊儒帝颛顼，弃其琴瑟。有甘山者，生甘渊，甘水出焉”。
《山海经.大荒南经》载：“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曰羲和，帝俊之妻，生十日，方浴日于甘渊”。
甘渊是“洗太阳”的池子，《山海经》中的故事是说，羲和生了十个太阳，每天把它们扔在池子里涮，就像大妈洗盘子。
刚过结界，花匠便运起天梭，眨眼间站在一座山上。
极目远眺，天际与云海在远方交融，淡金色的光带横亘在云海之上，远远望去，竟似一条流淌的光河，将整片天地都染得暖意融融。
湿润的风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顺着气息望去，云海深处隐约浮现出一抹青黛色的轮廓，似螺似黛，在翻腾的云雾中时隐时现。
花匠纤手一指：“那就是甘山，天梭不能用，只能走进去。”
张翰将果果儿扽出来：“咱们飞进去吧。”
果果儿眯着眼看着云雾，摇头道：“主人，情况不明，我觉得不安全，还是派天狼营先去探路吧。”
张翰迟疑道：“不用吧，蒙哥马利没了，还有谁能伏击我们？”
花匠道：“果果儿说的没错，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一点总没错。”
“好吧。”张翰手一扬，一溜溜士兵沿着五线谱般的轨迹飘落在空地上，迅速列队。
果果儿大声叫道：“曾子丹，你带一连二连，先行前往甘渊布防！”
“是！”曾子丹脚后跟一磕，往队伍前端跑去。
果果儿又命令道：“冯·曼施坦因，你带三连警卫，卫队守护核心！”
“是！”
乱石路上尘烟滚滚，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咔咔作响，不一会儿，曾子丹的两个连就没了踪影。
三连士兵排出战斗队形，拱卫着张翰和花匠向山谷徐徐挺进。
越靠近甘山，风中那股甜香便愈发清晰，耳边也渐渐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起初微弱如细语，被风裹挟着飘来，随着脚步渐深，声响愈发清亮，似玉珠落盘，在谷间回荡。
山间有淡淡的水汽蒸腾，与云海交织在一起，山巅的淡金色霞霭愈发真切，伸手仿佛便能触到那股暖意。
顺着水声与甜香的方向往里走，山腹附近的植被渐渐繁茂起来，枝叶间挂着晶莹的露珠，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转过一道山弯，山腹裂隙豁然映入眼帘，清冽的水正从裂隙中涌出，顺着岩壁流淌，在谷底汇集成一汪清潭。
水面看不到一丝波澜，唯有水下层层叠叠的金纹在轻轻晃动，水色浅金如熔铜淌过，波光晃得人眼睫发颤。
峡谷像一道被巨斧劈开的沉默的伤疤，两侧岩壁高耸，遮天蔽日。
三百多名战士在清潭周围形成三个防护圈，所有枪口一致对外，宛如铁桶一般。
太安静了，连风穿过岩缝的呜咽都清晰可闻，仿佛峡谷本身在屏息。
张翰站在池边，心里纠结，怎么也迈不出艰难的一步。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抬起腿时，腹中邪火升腾上涌，体力条唰的一下骤然剧减到10%，他眼冒金星，浑身瘫软，摇晃着后仰。
“你怎么了！”花匠惊呼，急忙伸手去扶。
手还没触到人，她突然感到地面在震动，脑海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没等她反应过来，脚下的大地猛地向上一拱，像是沉睡的巨兽在翻身。
紧接着才觉到撕裂耳膜的巨响和吞噬一切的火光。
“轰！”
一股无可抗拒的灼热的力量从下方狠狠撞来，将两人撕开，猛烈撞向不同的方向。
视野瞬间被翻滚的泥土、碎石和刺目的橘红所充斥。
张翰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被纯粹的气浪掀离地面，世界在眼前颠倒旋转。
“轰轰轰轰——！！！”
清潭周围的地面和岩壁接连爆炸，不再是独立的巨响，而是连成一片持续不断的死亡轰鸣。
cL-20高爆手雷，西岱最先进的武器，被人当作地雷埋设在四周，不知道埋了多少。
灼热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一遍遍锤击着峡谷的每一寸空间。
在空中短暂失控的瞬间，张翰看到了下方炼狱般的景象。
士兵们在猝不及防的烈焰和冲击波中被撕碎，完整的人体在火光中崩解，残肢断臂伴随着泥土和武器的碎片，被高高抛起，又混合着血雨纷纷落下。
惨叫声瞬间被更猛烈的爆炸声淹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即使在空中也能呛入肺腑。
他重重摔在地上，被震得五脏六腑仿佛移位，满嘴都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视线模糊，耳中尖锐嗡鸣，他试图撑起身体，但体力已低于9%，躯体正在失去知觉，连勾头都勾不了。
“咻——”
一种更尖锐、更令人灵魂战栗的厉啸，压过了爆炸的余音，从天穹之上，从峡谷两侧那无法判断具体来源的高处，猛然传来！
那不是炮弹划破空气的声音，而是更急促、更致命，带着死神精准点名意味的尖啸。
导弹！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脑海里浮现出合欢谷梁朝炜被导弹追击的情景。
来袭的导弹显然更多，更大，更快，更先进。
步枪再厉害射程也就几公里，而导弹可以隔着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发射，你根本就不知道源头在哪里。
还活着的战士们来不及判断来袭方向，也来不及做任何规避。
境界再高，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在压倒性的超科技与火力优势面前，天行者渺小得可笑。
“轰！轰！轰轰轰轰！！！”
比刚才猛烈数倍的爆炸，在附近轰然绽放！
这一次的爆炸核心温度更高，冲击波更集中、更狂暴，伴随着刺眼的闪光和巨大的蘑菇状烟尘腾起。
地面不再是震动，而是如同海浪般起伏、撕裂。
刚刚侥幸未死于第一波爆炸的士兵，此刻在这精准的“补刀”之下，彻底被淹没在火焰、破片和粉碎的岩屑之中。
张翰被再次掀飞，剧痛和灼热席卷而来。
峡谷不再是一条路，而是一个被精心布置的、充满火焰与死亡的屠宰场。
天空被硝烟遮蔽，清潭被埋葬，燃烧的枯枝、衣物和人体发出的摇曳火光，映照出岩壁上晃动的、如同鬼魅般的巨大阴影。
张翰倒在血与火混杂的泥泞中，耳边是逐渐微弱下去的呻吟和持续不断的爆炸回响，以及那不知道从何处射来的如同死神双眼般冷漠的导弹所带来的彻骨的寒意与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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