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冲击荡漾开来,华胥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着向后倒去,云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不好……幻境正在崩塌……”他气若游丝,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若强行破开大梦归离构筑的幻境……我等都将……灰飞烟灭……”
“什么?!”云翎瞳孔骤缩,仰望着支离破碎的天穹,一股寒意自脚底直窜头顶,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别怕……”华胥勉强扯出一抹浅笑,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我定会……护你周全……此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做个了断……”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冲天而起,直逼梼杌而去。
“垂死挣扎!”梼杌狞笑一声,巨掌挥动间,又一只鬼爪凝聚成形,挟着毁天灭地之势朝华胥拍去。
华胥咬紧牙关,十指翻飞结印,霎时间漫天灵蝶纷至沓来,在空中交织成一只晶莹剔透的巨掌,迎向那遮天鬼爪!
轰隆——
两掌相撞的瞬间,刺目的紫黑光芒爆射而出,狂暴的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席卷四方,所过之处草木尽成齑粉,大地龟裂出深不见底的沟壑。
云翎以袖掩面,待强光稍褪,眼前的景象却令她呼吸为之一窒。
华胥衣衫破碎地倒在废墟中,唇角不断溢出鲜血,原本乌黑的长发竟已泛起灰白。那张俊逸的面容此刻憔悴不堪,仿佛瞬间苍老了数十岁。
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黯淡得如同将熄的烛火,再也寻不见往日的神采。
“华胥!!”云翎脸色煞白,踉跄着扑到他身旁。
华胥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似是感应到她的靠近,艰难地睁开双眼,挤出一个破碎的微笑:“别担心……我没事……咳咳……”
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渗出。
“都这样了还要骗我!”云翎声音发颤,眼眶通红,“你……你明明已经……”
华胥微微摇头,颤抖着抬起手臂,一道淡紫色的光幕在云翎面前徐徐展开。
“这是我……最后的灵力了……勉强能打开……通往现实的出口……”他艰难地抬眸,目光温柔得令人心碎,“快走……别……被我拖累……”
云翎怔怔地望着他,眼神中充斥着震惊和悲恸,她用力攥住手心,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快走!走啊!!!”华胥拼命催促道,声嘶力竭,似是用尽了毕生力量,“再不走……你会死的!!!”
云翎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旋即坚毅地抿起薄唇,缓慢站起身,挡在华胥的面前,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无法遏制的哀恸。
长剑鹤归云倏尔出鞘,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映衬着她惨白如纸的面容,竟比皑皑白雪更加冷冽。
华胥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一颗心仿佛浸泡在酸涩的醋液当中,酸楚难耐,“翎儿……”
云翎的身子轻颤了一下,握住长剑的五指不禁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但她始终没有回头。
“华胥,不管你做过多少错事,哪怕你曾对不起我,我仍不会弃你而去……”她深吸一口气,沉稳有力的嗓音铿锵传遍山谷,带着一种不可撼动的坚韧,“我们曾经并肩作战,同患难过!如今,我亦是……”
云翎停顿一秒,目光穿越层层叠嶂,落在远处的梼杌身上,语气愈发坚定,“你说过,真正的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定义……所以,请你尊重我选择的路!!!”
此言一出,华胥的瞳孔骤然紧缩,一颗泪珠悄无声息地滑落脸颊,他的嘴唇颤了几颤,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哈哈哈……你果然还是舍不得他!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一块儿死好了!!!”
半空中传来的嘲弄声尖锐刺耳,云灵翎抬头看去,一条巨型鬼爪凌空而落,铺天盖地般笼罩着她和华胥,眼看就要砸下来。
就在这时,九华庆云图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决心,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画卷在狂风中猎猎展开。
图卷上的祥云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璀璨的金光,随后化作细碎的光点,如星河般涌入她的眉心。
刹那间,天地变色!
以云翎为中心,一道耀目的光柱冲天而起,穿透厚重的云层。
冥冥中似有万千仙音唱和,天空中浮现出巨大的金色法阵,古老的符文在其中流转,散发出浩瀚威严的气息,方圆百里的灵气疯狂汇聚,在她周身形成九道盘旋的光带。
云翎的衣袂被灵力激荡得翻飞如蝶,发丝无风自动,每一根青丝都染上了鎏金般的光泽。
“这是?!”华胥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流霞,看见她足尖离地三寸悬空,十二道玄女绶带从庆云图中呼啸而出,萦绕在云翎的身后。
素白的长裙逐渐褪去颜色,取而代之的是玄底金纹的九天华服,十二道玉旒在她额前叮咚碰撞,腰间玉带化作流云纹路。
整座山谷开始震颤,原本枯萎的草木重新抽枝发芽,断流的溪水倒灌回源头,两只玄鸟从虚空中诞生,环绕着云翎翩跹飞舞。
云灵身后,巨大的法相虚影缓缓凝聚,那是一个仙姿飘渺、美艳绝伦的女子,身披霓裳羽衣,广袖长裙曳地,纤尘不染。
她手中的鹤归云剑发出清越剑鸣,剑身褪去凡铁之色,通体晶莹如玉,剑锋处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晕,镂空圆形凹槽的剑格中,白色鱼状雕饰嵌入其中半边。
“不可能!不可能!!!”梼杌的鬼爪在触及光柱的瞬间灰飞烟灭,他惊恐地后退几步,“那时我可是亲手将她杀死的……怎么会……”
望着天边那位缥缈若仙的女子,华胥神情恍惚,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泪水无声无息淌下,顺着苍白如纸的脸庞蜿蜒滴落。
“是她……是她回来了吗……”
当最后一道光芒没入体内,云翎缓缓抬眸,眉心渐渐浮现出一道古朴金纹,双眸中似有星辰幻灭。
此刻她的眼神既熟悉又陌生,仍是那个倔强的云翎,却多了俯瞰众生的神性!
这就是……她的力量吗?又温暖又亲切……
云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长睫低垂,眉宇间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似是在挣扎着什么。
再度睁开时,漆黑眼眸宛如幽潭般幽暗冰凉,她望着远处的梼杌,声音清泠泠,不染一丝人世烟火。
“梼杌,你屠戮生灵,扰乱三界,罪业滔天!今日,该了结了!!”
梼杌猩红的瞳孔剧烈收缩,牙齿间溢出黑雾般的魔气:“装神弄鬼!不过借了玄女残魂的威势,就敢大放厥词!”
说罢,他的利爪突然暴涨三丈,漆黑指甲上翻涌着腥臭的魔气,他狞笑着挥爪劈下,五道血芒撕裂空气发出厉鬼般的尖啸。
云翎广袖翻飞如云,一面青铜古鉴倏然破空而出,镜面镌刻的旭日东升图纹骤然亮起,万千鎏金霞光在蟠螭纹镜缘流转,正是上古镇魔至宝——焜煌戡妄鉴!
“焜煌照世,鉴心归真!!”她指尖轻点镜面,声音里带着神只审判罪孽的漠然。
霎时间,镜中旭日突然大放光明,一道水桶粗的金色光柱轰然射出,所过之处魔气如雪遇沸汤般消融。
梼杌仓皇侧身,左肩仍被神光擦过,顿时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这不可能!”他捂着伤口飞速后退,猩红瞳孔里首次浮现惊恐:“你怎能驾驭此等神力?!”
云翎悬浮在半空,金色道纹在眉心流转,古鉴在她掌心缓缓旋转,将朝霞都染成神圣的金色。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她眸中寒芒乍现,清冷嗓音裹挟着凛冽杀意,“这股涤荡天地的浩然之力……正是为诛灭尔等魑魅魍魉而来!”
话音未落,她素手轻扬,九华庆云图化作一道流光落入掌心,随即在莹白掌间徐徐展开。
“庆云卷劫,华光涤秽!”
清冷的喝令声中,万里晴空骤然翻涌,化作浩瀚云海。无数流云如活物般奔腾流转,将梼杌困于其中。
那云絮看似缥缈,实则暗藏天地威压,每一缕云丝都似有千钧之重,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芒。
“区区云雾,也敢阻我?!”梼杌狞声咆哮,双臂骤然膨胀,化作狰狞的鬼爪,锋锐指甲泛着幽光,狠狠撕向周遭云幕。
“给我破!!!”
云海被狂暴的力量撕开一道裂痕,但未等梼杌脱身,四周云气已如活水般流转,新的云絮瞬息填补空缺,将那道裂隙弥合如初。
梼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刺耳,传遍天际!
“很好!很好!我果然小瞧你了!居然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梼杌冷冷盯着云翎,眼神中充斥着仇恨与怨毒,“这样……才有杀你的价值!!!”
说着,他双手合十,下方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裂痕,一只巨大的鬼爪拔地而起,掌心处睁开一只血红的眼睛,嗜血阴冷的光芒令人心悸。
“给我去死!”梼杌怒吼一声,鬼爪携着毁天灭地的威力朝云翎抓来,仿佛想把她碾成碎末。
见状,云翎纤指翻飞如蝶,左手掐出玄妙法诀,一枚流转着清蒙光晕的玉虚朝元印自掌心浮现。
随着她手腕轻旋,那方玉印迎风见长,转瞬间化作巍峨山岳般的虚影,携着万钧之势轰然坠落。
“玉虚辟易,五气朝元!”她朱唇轻启,清冷的声音在风中荡开。
霎时间,磅礴威压令周遭空间剧烈扭曲,道道蛛网般的裂痕在空中蔓延,脚下岩层寸寸崩裂,碎石如瀑倾泻而下,巨型鬼爪竟在瞬息间土崩瓦解。
梼杌喉间溢出一声闷哼,他咬紧牙关,双臂死死抵住玉印虚影,额角暴起的青筋如蚺蛇盘踞,双足深陷焦土半尺有余,膝盖几欲跪地。
“我乃上古凶兽,岂会怕了你区区玉印!”他仰天嘶吼,浑身黑雾翻滚,身躯急速膨胀。
云翎显然意识到危险的降临,秀眉微蹙,右手迅速翻动,再度催动玉虚朝元印往下压去。
然而这时,一股强横无匹的气浪从玉印下方爆炸开来,掀起阵阵罡风,连绵百丈之外,直吹得云霄溃散,群山崩塌。
她猝不及防,被这股狂风刮得身形晃了晃,勉强稳住身形。
还未站定,云翎便感觉头顶有异常,抬目望去,只见一条狰狞的尾巴破空而来,挟裹着毁灭天地之威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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