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娃是谁？”
“没见过，生面孔啊。”
“这么年轻，能行吗？”
议论声中，于诗韵已经走到女孩小娟面前。
于诗韵没有急着诊脉，而是先温和地对女孩和她的哥哥说：“你们好，我能仔细看看吗？”
女孩的哥哥疑惑地看着这个过分年轻漂亮的“女大夫”，有些犹豫。
但于诗韵眼神清澈，态度真诚，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于诗韵先轻轻摘掉女孩的手套。
那双瘦骨嶙峋、苍白青紫、指甲黯紫的手露出来，触目惊心。
于诗韵仔细查看了女孩手指的颜色、皮肤状况，甚至轻轻按压，询问疼痛的性质和范围。
然后，她查看了女孩的脚，情况也是同样的。
接着，于诗韵仔细观察女孩的面色、眼睑、口唇，特别注意了耳后、颈侧等部位。
“发病之前，除了争吵，有没有受过外伤？比如被什么东西扎过，或者被虫子咬过？”于诗韵问。
女孩的哥哥回忆道：“好像……有一次在河边洗衣服，手指被一根枯枝刺了一下，流了点血，但当时没在意。没过多久就开始怕冷了。”
于诗韵眼睛一亮，又问：“平时除了怕冷、手脚青紫疼痛，有没有其他地方固定疼痛？比如关节、骨骼？有没有发热，哪怕是低热，或者感觉身体里一阵阵发冷发热？”
女孩虚弱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骨头……有时候像针扎一样疼……身上……有时候会觉得一阵冷一阵热，但量体温又不高……”
“月经怎么样？”于诗韵问得很直接。
女孩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低声道：“很久……不来了。”
于诗韵点点头，最后道：“让我看看舌头，诊一下脉。”
舌象：舌质淡紫，苔薄白而干，舌下络脉紫黑怒张。
脉象：沉细涩，如轻刀刮竹，重按则似有似无。
诊察完毕，于诗韵退后两步，闭目沉思片刻，似乎在整合所有的信息。
广场上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这个年轻女孩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韩济民也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于诗韵，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片刻，于诗韵睁开眼，目光变得坚定而清亮。
她走到场中，面向众人，朗声说道：
“各位前辈，同仁，我认为，此患者所患，并非单纯‘阳虚寒凝’，亦非‘肝郁气滞’。”
于诗韵的话清晰地在广场上回荡。
“根据患者病史：起于外伤，病势渐重；症状以极度畏寒、四肢末端青紫剧痛、消瘦脱形、闭经为主；伴有骨节刺痛、寒热往来之感；舌紫，舌下络脉怒张，脉沉细涩。”
“此乃——‘阴毒内陷，瘀毒阻络，耗伤气血，阴阳格拒’之危重证候！”
“阴毒？”场中一片哗然。
这个概念在中医里并不陌生，但多用于描述某些疮疡或严重的寒性病证，像这样用于解释如此复杂的全身性疾病，并不多见。
于诗韵不慌不忙，继续阐述：“所谓‘阴毒’，并非寻常寒邪，而是一种深伏血分、性质阴凝、伤人气血的‘毒邪’。”
“此毒或因外伤，如枯枝刺伤，可能带入秽毒，或因情志剧变导致气血逆乱，毒邪内生，潜伏于血脉骨髓之中。”
“毒邪深伏，耗伤气血，故极度消瘦、闭经；毒瘀阻络，阳气不能达于四末，故四肢厥冷青紫、剧痛；毒邪与正气交争，故有寒热往来之感；毒瘀攻注骨节，故骨节刺痛。”
“此时，若用寻常温阳药，犹如火上浇油，可能助长毒邪；若用疏肝理气药，力道不够，难以撼动深伏之毒。”
“必须用‘托毒透邪，活血通络，扶正固本’之法，给毒邪以出路，同时挽救濒危之气血！”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辨证，远超之前的各种思路，涉及“毒”、“瘀”、“虚”多个层面，而且与外伤史紧密联系，听起来匪夷所思，却又逻辑自洽。
韩济民的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精光闪烁，显然被于诗韵的论述深深吸引了。
“那……该如何治疗？”有人忍不住问。
于诗韵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她构思的方案：
“方拟：阳和汤合身痛逐瘀汤、托里消毒散加减化裁。”
“组成：熟地黄、鹿角胶、肉桂、炮姜、麻黄、白芥子——此乃阳和汤基础，温阳补血，散寒通滞，为‘托’法基础。”
“加桃仁、红花、当归、川芎、没药、五灵脂、地龙——此乃身痛逐瘀汤主药，重在活血化瘀，通络止痛，针对‘瘀毒阻络’。”
“再加黄芪、党参、白术、茯苓、金银花、连翘、皂角刺——此取托里消毒散之意，益气扶正，托毒外出，解毒散结。”
“另可考虑加入少量虫类药，如全蝎、蜈蚣，增强搜风通络、攻毒散结之力；加入少量大黄，并非为泻下，而是取其‘活血解毒、推陈出新’之功，引导瘀毒从二便出。”
“此方重在‘托、通、补、清’并用，温阳活血以通络，益气扶正以托毒，佐以解毒散结。需久服缓图，密切观察，随时调整。”
于诗韵说完，广场上一片寂静。
这个方子，药味众多，寒热并用，攻补兼施，复杂程度远超之前所有方案，但也显得更加宏大和周全。
所有人都看向韩济民，等待这位泰斗的评判。
韩济民沉默良久，缓缓站起身，走到于诗韵面前，目光温和地打量着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师承何人？”
于诗韵恭敬地回答：“晚辈于诗韵，来自京都，目前……跟随陈阳主任学习。”
“陈阳……”
韩济民喃喃道，目光投向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陈阳。
韩济民向陈阳微微颔首，随即又看向于诗韵，“你刚才的辨证，特别是‘阴毒内陷’之说，以及将外伤史与病机联系，很有见地。这个思路，我很多年没听到年轻人提起了。”
顿了顿，韩济民继续道：“此患者病情危重，寻常思路确实难以奏效。”
“你提出的‘托毒透邪，活血通络，扶正固本’之法，理论上切中病机，方剂配伍也颇有法度。尤其可贵的是，你没有局限于‘寒’或‘郁’，而是看到了更深层的‘毒’与‘瘀’，并考虑到‘正虚’这个根本。”
韩老的话，等于高度肯定了于诗韵的辨证和思路！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和议论声。
这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女孩子，竟然得到了韩老如此赞誉！
胡先生、赵主任等人都露出惊讶和佩服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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