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黑气如同一条饥渴的毒蛇，在命网最底层的禁制间蜿蜒游走。
轨迹诡谲难测，时而化作万千细丝钻入封印缝隙，时而又凝聚成利爪撕扯禁锢。
每经过一道古老封印，黑气表面就会浮现出与封印同源的符文，而后这些金色符文就像被腐蚀般迅速黯淡、消融。
第一命主的面容扭曲得不成人形，身躯剧烈抽搐着。
七窍中渗出的不再是金色的道血，而是夹杂着黑丝的污浊液体。
当第七十二道核心封印破碎时，第一命主猛地弓起身子，喷出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黑血。
“你疯了吗？！”第二命主手中的命运罗盘正在崩解，象征诸天命运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咔”地一声齐齐断裂。
“闭嘴！”第一命主嘶吼着扯断胸前最后一道金色锁链，锁链断裂的瞬间，虚空响起千万亡魂的哀嚎。
他的瞳孔已经完全被黑色侵蚀，“既然这些蝼蚁要反抗，那就让一切重归虚无！”
命网核心开始发出垂死般的震颤，六盏代表着命网根基的命灯同时熄灭。
那灯焰并非寻常火光，而是凝聚着三千大世界本源的先天道火，此刻却如同风中残烛般无声湮灭。
无边黑暗中，某种存在正在苏醒。
那不是混沌中的生灵，而是比混沌更古老、更原始的恶意。
虚空深处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万界随之震颤，无数小世界的天穹裂开血色缝隙。
林默猛然抬头。
灰金异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命网深处正在发生的恐怖异变。
那道横贯诸天的裂缝并非简单的空间撕裂，而是某种超越认知的概念性伤口。
裂缝边缘蠕动着血肉般的组织，从中伸出的苍白手臂上，每一道黑色符文都在诉说着不同世界的毁灭史。
“这是...”林默体内的混沌真元突然暴走，经脉中流淌的力量变得滚烫。
创生之树印记在他额头显现，发出尖锐的警示嗡鸣。
混沌长河突然沸腾，那些在河水中沉浮了万古的扭曲面孔集体发出凄厉尖叫：“原初之恶！是原初之恶！”
一张尤为苍老的面孔挣扎着浮出水面，眼眶中跳动着幽蓝火焰，“快逃啊小子！那是连混沌都能吞噬的...”
苍白手臂撕开裂隙的刹那，距离最近的三个下界位面突然静止。
然后，恐怖开始了。
所有生灵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饱满的血肉如同被无形之物吮吸殆尽。
更可怕的是世界的崩解。
位面壁垒像脆弱的蛋壳般剥落，露出内部枯竭的本源。
“哈哈哈...”第一命主的笑声已经不像人类，他的金袍被体内渗出的黑血染成诡异的暗紫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看到了吗？这才是命网真正的根基！”
“我们用十万个世界的生机为饵，才勉强困住它...”
其余五位命主面如死灰。
第二命主颤抖着指向不断扩张的裂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第一命主突然撕开自己的金袍，露出布满黑色血管的胸膛，“你以为我们是什么？看守？主宰？”
“不！我们只是它圈养的看门狗！”
第一命主疯狂捶打自己胸口，“感受到吗？它早就在我们体内种下种子！”
林默长剑横空，灰金色剑气在虚空中划出完美的道痕。
这一剑蕴含着归墟真意，剑光所过之处，连最基本的天地法则都被改写。
然而，当剑气触及那些苍白手臂时，竟如同雪花落入岩浆，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没用的。”混沌长河中，那张苍老面孔痛苦地闭上幽蓝双眼，“它是概念的化身，是存在本身的对立面，除非找到最初的...”
林默充耳不闻，双手握剑猛然下劈。
这一剑他动用了体内新生的全部力量。
那是焚烧万道后重铸的混沌真元，剑锋上流转着无数世界反抗意志凝聚的道纹。
虚空在这一剑下分裂，显露出底层沸腾的混沌海。
苍白手臂终于被斩断一根，断口处喷涌出的黑血竟是由无数扭曲的微型面孔组成，每一张脸都在发出不同频率的尖叫。
但下一刻，那截断臂在空中扭曲变形，血肉骨骼如同活物般重组，最终化作一个与林默一模一样的人形黑影。
这个复制体连嘴角的弧度都与本体分毫不差，只是眼中跳动着诡异的黑火。
“有趣...”黑影活动着新生的躯体，声音像是千万个声音的叠加，每个音节都带着不同世界的回响，“十万年了，终于又遇到一个能伤到本源的存在。”
林默不言不语，真解之瞳运转到极致，黑影的本质无所遁形。
那是纯粹到极致的“恶”的概念具现化，是毁灭欲望的终极形态。
更令他心惊的是，黑影体内流转的力量构造，竟与自己的混沌真元有七分相似！
那些本该属于万界的反抗意志，在黑影体内却化作了毁灭的薪柴。
“看出来了？”黑影咧嘴一笑，牙齿是不断更替的锯齿状结晶，每一颗都映照着某个被毁灭的世界。
突然贴近林默耳边，声音化作毒蛇般的嘶鸣，“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滚！”林默长剑突刺，剑尖绽放的灰金光华凝结成一点极致锋芒。
这一剑蕴含着破道真意！
黑影不闪不避，同样一剑刺出。
两柄剑尖在倏然间精准相撞，爆发的冲击波将方圆万里的空间震成基本粒子流。
林默虎口崩裂，灰金色的道血洒落虚空，每一滴都压塌了下方的小型星域。
黑影的剑刃也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但那些裂纹中涌出的黑雾转瞬就将损伤修复。
“愤怒吗？”黑影的声音忽远忽近，破碎的躯体在说话间已经恢复如初，“你焚烧万道换来的力量，最终都会成为我的养料。”
说话间突然变招，黑色剑刃化作万千丝线缠向林默，每根丝线都是由被毁灭世界的怨念凝聚。
林默急速后撤，身形在虚空中留下万千残影。
但仍有几根丝线擦中左臂，玄色衣袖瞬间化为飞灰，手臂上留下的焦黑痕迹竟在试图向体内蔓延。
林默当机立断并指为刀，将受污染的血肉整块削去。
新生的手臂在混沌真元滋养下迅速长出，但消耗的力量却无法立即补充。
“没用的反抗。”黑影步步紧逼，脚步在虚空中留下燃烧的黑色莲花，“知道为什么命网要镇压万界吗？因为只有活着的世界才能延缓它的苏醒...”
顿了顿，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而现在，你帮它打破了最后枷锁。”
林默突然停下后退的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吗？”
左眼的混沌之火突然暴涨，右眼的命网道纹同时亮起璀璨金光。
双臂张开之际，背后浮现出一株通天彻地的巨树虚影。
创生之树的每一片叶子都承载着一个世界的投影，每道叶脉都流淌着那个世界的本源之力。
“那就尝尝被诸天焚烧的滋味！”林默双手结印，巨树虚影剧烈摇曳，无数叶片脱落，化作灰金色火雨袭向黑影。
这次火焰与之前截然不同，每一簇都蕴含着一个世界最本真的反抗意志。
黑影终于色变，仓促凝聚的屏障由无数张痛苦面孔组成。
火雨触及屏障的瞬间，那些面孔突然齐声唱起各个世界的古老歌谣。
屏障剧烈颤动，黑色物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
黑影不得不连连后退，看向林默的眼神变得复杂，既有忌惮，又带着某种诡异的期待。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黑影突然狂笑，它的身体在火焰中不断重组，“看来你果然不愧是最大的变数...”
话未说完，命网深处突然传来震天咆哮。
那道横贯诸天的裂缝被彻底撕开，露出后面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一只巨大的苍白眼球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瞳孔如同万花筒，每一秒都倒映着无数世界的毁灭景象。
黑影的身体突然僵直，面部浮现出真实的痛苦：“该死...本体提前苏醒了...”
挣扎着转向林默，语速飞快：“听着，我们时间不多。”
“原初之恶一旦完全苏醒，所有世界都将终结。”
“命网既是囚笼也是封印，那些蠢货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打破什么！”
林默皱眉：“什么意思？”
“找到初火！”黑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崩解，声音断断续续，“只有最初的那个...才能...”
苍白眼球突然转动，一道黑光射出。
黑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彻底湮灭，最后的口型分明在说：“小心混沌海...”
黑光余势不减，直奔林默而来！
这道光芒所经之处，连最基本的空间概念都被改写。
林默举剑格挡，混沌长剑与黑光相撞的瞬间，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些由诸天意志凝聚的道纹寸寸断裂，创生之树虚影剧烈摇晃，无数叶片化为灰烬。
“噗——”林默喷出一口灰金色的道血，血液中夹杂着细小的世界碎片。
他的身体倒飞万里，连续撞碎了七颗死寂星辰才勉强停下。
握剑的右臂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头上布满裂纹；胸口凹陷处可以看到跳动的心脏，每次搏动都挤出更多道血。
苍白眼球转动，裂缝中又伸出数百条苍白手臂，每条都比之前更加粗壮，表面浮现的黑色经络如同活物般蠕动。
这些手臂撕扯着命网残骸，每一次动作都有新的世界陷入静止。
命网核心处，六位命主已经瘫倒在地。
第一命主的身体正在发生恐怖异变，皮肤下鼓起无数肉瘤，每个肉瘤中都有一张痛苦的人脸。
“看到了吗？”他破碎的声带挤出嘶吼，“这才是真正的终末！什么混沌，什么反抗，在它面前都是...”
话音未落，一条苍白手臂突然贯穿他的胸膛。
第一命主惊愕地低头，看到自己的金袍被黑色液体浸透。
更恐怖的是，他体内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蠕动的黑色线虫。
“原来...我也是饲料...”带着这个荒谬的领悟，初代命主的意识沉入永恒黑暗。
林默艰难站起，破碎的躯体在混沌真元滋养下缓慢恢复。
看向不断扩张的裂缝，又看向手中残破的长剑，突然笑了。
这个笑容让远处观望的混沌长河都为之一颤。
混沌长河突然从远处奔涌而来，在林默脚下形成一个巨大漩涡。
河水中那些扭曲面孔齐声呼喊：“快走！只有找到初火才能对抗它！”
苍白眼球再次凝聚黑光，这次威势是之前的十倍。
光芒所过之处，连时间都出现了诡异的断层，某些区域永远定格在了被击中的那一秒。
千钧一发之际，林默纵身跃入混沌漩涡。
黑光擦着他的衣角掠过，漩涡边缘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虚空深处传来愤怒的咆哮，苍白手臂疯狂撕扯着所能触及的一切。
五位命主在绝望中被黑暗吞噬，他们建立的秩序帝国正以惊人的速度土崩瓦解。
无数被命网控制的世界突然发现，那些束缚了无尽岁月的枷锁...自动解开了。
而此刻的林默，正坠向混沌海最深处。
在那里，一缕微弱的火光穿透永恒黑暗，已经等待了十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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