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保证以后不见易婷婷，不见那个孩子，他们的事我不会再插手，咱们能不能都忘了以前的事儿，重新开始？”
他身为丈夫把自己的私生子，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后宅都交给夫人安置，这是身为丈夫最大的诚意。
所有后宅妇人最担心的就是男人宠妾灭妻，怕自己丈夫心里有别的女人，怕妾室的儿子得到更多宠爱。
他现在保证这些都不会发生，保证后宅之事全部交给她，他这是把自己的后背和软肋交给她，她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一脸正色的他，崔知意有些恍惚。
把孩子和易婷婷交给她安置，这是再也不过问孩子和易婷婷。
这话说得那样真诚，她却不会相信，也不敢相信。
不管是那一世还是这一世，他跟易婷婷的感情都是那样不顾世俗。
这一世的易婷婷比那一世更惨，都因为他的离开得了心病，经常茶不思饭不想。
况且他们之间还有孩子。
“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用三尺白绫勒死，不被世俗和人伦所接受的孽种就不该出生，我若是杀了孩子和易婷婷，你也同意吗？”
毫无感情的话从崔知意嘴里说出，说完直勾勾看着他的反应。
他现在不忍心也不知道怎么安置孩子和易婷婷，又怕她这位夫人跟他离心，就把孩子和易婷婷交给她。
表面说由她安置，若是她真的下了狠手，他或许会装作没意见，却会在心里永远记着。
到那时他会觉得已经弥补了她，会觉得她不再是受害者，而过得很不好的孩子和易婷婷会成为他心里最大的受害者。
随着时间流逝，他再也不会对她愧疚，对孩子和易婷婷的愧疚却会一天天增长，直到他被愧疚淹没，最后想尽办法去弥补那一对母子。
男人不都是这样。
这些年她在京城各个命妇间走动，见证过多少这种事情。
她要是真的相信男人那张嘴，她的悲剧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惨。
被震惊的穆子昭看着崔知意认真的表情，再也没有刚来时的态度，眼神里带着不满和质疑。
“他们是两条人命，一个是子慎的遗孀，一个跟我血脉相连，是穆家的血脉，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你张嘴便要他们死，他们的命在你面前就这般轻贱吗？”
那是两条人命，她说杀了两人时表情那么冷漠，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好像在说杀两只鸡鸭来吃一样随意。
眼神中的不满，言语中的质问，突然变冷的表情。
看着他这样崔知意不觉得一点意外，冷冷地继续开口。
“你现在知道婷婷是你弟弟的遗孀了，当初你做那些事儿的时候怎么不记得？”
眼看他要开口解释，她没给他机会。
“你刚刚说随我处置，不再管他们，结果我说不能留他们，你想都不想就质问我，这就是你说的不管？”
被质问的穆子昭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懊恼不该那么着急质疑她，要不然也不会被她抓住前言不搭后语。
懊恼之余又因为她的话有些生气，他都决定不管易婷婷和孩子的事儿，她却一直翻旧账。
“我说过不管就不会管，当初发生的事情说到底全是我的错，你要如何迁怒我都可以，他们是受害者，你若是不想见就打发得远远的，留他们一条性命就好。”
他没想管，只要留他们一命，为他当初做的错事弥补些什么。
崔知意听着他的说辞，眼里闪着嘲讽。
“受害者？你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受害者，那我呢？我就不是受害者吗？”
“知道他们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一个是我丈夫偷的女人，一个我丈夫的私生子……呵，你现在还要我好好安置你偷的人和你的私生子？你可真敢想。”
偷的女人？私生子？
怒气和羞辱染上脸，穆子昭眼中的不满更胜。
“能不能别说那么难听？他们还不够惨吗？你不想好好安置他们也不要张嘴羞辱人。”
崔知意：“嫌我说话难听那你们别做难看的事儿，刚才你还保证以后不见易婷婷，不见那个孩子，说他们的事不会再插手，问我能不能都忘了以前的事儿重新开始？我不过是试探说一句不守妇道的人该用白绫勒死，你便当场反对。”
“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些年母亲把穆府里里外外交给我管，我若是真想对他们动手，早就动手，你反应那样激动，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在你心里很重要，你所说的不管他们不过就是敷衍我的说辞。”
“既然你放不下他们，做什么还要过来骗我？穆子昭……没你这样欺负人的。”
说完不等他说话，崔知意直接喊人。
“奶娘，送大爷出去。”
话落关紧的房门被打开，崔知意转身进了里屋，连眼神都不给他。
看着这一幕穆子昭急了，跟着就想进入里屋解释。
奶娘眼疾手快上前拦住，恭敬道：“大爷，请吧！”
眼看穆子昭眼一沉抬脚就要闯进去，奶娘开口提醒：“少夫人近日身体不适，如今更是情绪不稳，需要安静安静，您若是执意要进去说她不想提的话题，大晚上气着了连大夫都难请，来日方长，不差这一点工夫，请大爷先离开。”
看着不愿再见他的崔知意，再看看执意拦着的奶娘，穆子昭缓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奶娘亦步亦趋跟在穆子昭身后，亲眼看着他脚步恍惚身影落寞地缓慢脚步。
她要亲自把人送出揽月阁。
等人一踏出揽月阁的大门，奶娘没有一点犹豫就把院门锁上。
锁了门转身进屋，看到自家小姐拿着一本书倚在榻上看了起来，哪里还有一点情绪不稳的样子。
“我看他没打算就此罢休，明日就要回崔家，夫人那边怕是……”
这些年在崔知意面前说穆子昭最多好话的人就是崔母。
因为崔知意和崔瑾的缘故，崔母时不时就要参加一个宴会，宴会上只要有人说起崔知意嫁得好，崔母第一个捧场。
说起穆子昭，崔母是岳母看女婿越看越夏欢。
听到穆子昭又让人送东西给崔知意，第一个向外宣传，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闺女嫁得好。
不过崔母知道分寸，每次小小炫耀之后又会说人家小夫妻分隔两地，这样一说别人又开始同情起崔知意，不至于让人太过嫉妒。
在外人面前是这样，在崔知意面前就更不说了，只要一见面就询问穆子昭的情况，只要回答说不知道就埋怨她不知道心疼丈夫。
不仅仅是在崔知意面前说那些话，有时候还找到奶娘面前，让奶娘帮着穆子昭说话。
奶娘这些年可以说亲眼看着崔母是如何相信穆子昭的为人，又是如何想尽办法让崔知意顺从穆子昭。
想到这里奶娘叹了口气。
“夫人心思简单，一直觉得您嫁了个好男人，尤其是这些年看着穆家商户一次一次给您送东西，又听别人总夸他，早就偏向人家了，明日大爷若是利用夫人对您施压就不好办了。”
崔知意放下书，无奈又随意道：“她说她的，大不了就在她面前演一演，回到穆家继续他过他的我过我的。”
她母亲除了嘴上说说不会影响任何事情，她也没准备把穆子昭干的那些事儿告诉她母亲。
不仅是她母亲，就连她父亲都不会说，这是穆家的秘密，一个能毁了穆家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帮着保守秘密是她获取穆父穆母信任的基础，也是她以后能离开的条件之一。
若是她保守不住秘密，对穆家而言就是很危险的存在，只有她能保守秘密，对穆家不会造成威胁，穆家才不会对她下手，不会对崔家动手。
她的父母只要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跟穆家闹掰，只要父母不闹掰，就不会有人通过崔家来对付穆家。
这样一来穆家就会知道崔家不会造成危险。
更深露重，崔知意睡得有些晚，脑子里想着一些事儿。
这些年她不单单管理着穆家，也在观察，想尽办法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从她兄长知道她有离开穆家的想法后，他们兄妹就没少商量。
商量的结果就是：只要和离，她在京城就待不下去，除非她能找到退路。
所有出嫁女的退路就只能是娘家，而她的退路只有她的兄长。
身处穆家，很多事情不能做，所以把自己的家底大都私下交给她的兄长，用于做一些营生，还做了一些别的安排。
即便安排了三年，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里，他们依旧小心翼翼。
京城卧虎藏龙，有些地方看似是一个小铺子，背后实则是某些世家的，到处是眼线，关系网极其复杂。
即便她这些年调查到不少东西，所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就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小户之女，很多圈子进不去，很多关系网进不去，不敢轻举妄动。
想要跟穆子昭和离，她就只能等，等兄长所说的机会，一个能带她离开长安城的机会。
离开长安城是保护所有人的办法，也是让所有人安心的唯一办法。
对穆家而言一个知道秘密的人是不适合留在长安城这个遍地是眼线和政敌的地方。
对于她而言，一个跟穆家和离的女人留在京城绝对不会好过，父母不会好过，兄长不会好过，所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最好的办法。
可离开长安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离开之后去哪儿更麻烦。
所以她必须听兄长的安排，让她等着就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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