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消失了。
在我的精神空间中消失了。
就如同当年在光芒之中消失时那样。
这个家伙，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惦记着起来骂我两句。
灵魂不会流泪，但我确实感受到我的眼眶变得温热。
然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屠龙剑当年是王默带走的，而现在却是由星辰交到了我的手里。
这是不是意味着，王默也已经......
我立即看向了王默的虚影，刚准备开口询问，就被他一个噤声的动作制止了。
“你别说话，听我说。如果问你的话，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行了。”
相较于陈瑞的悲欢怒喜，王默显得格外的平静。
“你是不是把小东西弄丢了？”
王默的语气波澜不惊，但我却分明听出了怒意。
照王默的脾气，如果他本体在这里，我铁定是免不了一顿毒打了。
可听出他愤怒的同时我也微微一怔。
王默是怎么知道我把易殇弄丢了的？讲道理王默与我们分开之后应该连我在哪里都不知道才对，又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呢？
霎时间，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王默见到过易殇，甚至有可能这段时间里易殇一直就在王默身边。
想到这，我也顾不得王默刚才不让我说话，只准许我点头摇头的事儿了。
“王默，你见过易殇？他在哪？没受伤吧？你在哪见得他？还是说他在你那呢？”
我连续不断地问道，但王默却完全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冷哼一声。
“哼！”
虽然因为我对易殇的关切使王默的神色稍稍好了一些，但目光却还是死死地盯着我，更多的，还是透露着恨铁不成钢的意蕴。
“你怎么当爹的？连个小孩都看不住？要不是我偶然看到……也不对，小东西跟我在一起会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王默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骂声中却也告诉了我易殇的确和他在一起。
因此，我的心神大定，受了这顿骂，不作任何辩驳。
见我完全没有辩驳的意思，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的王默也不在这件事上太过纠缠，连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堪堪压下了怒意，继续说道。
“混元界有个漏洞，一个通往未知领域的漏洞，我把那里叫做虚空。”
王默开始了回忆。
那逐渐偏远的的目光中，我看到了恐惧。
对，恐惧。
作为高傲之罪的王默，竟然也会对某种东西恐惧。
“那里是一个无穷无尽的疯狂领域，充满着脱缰狂放的造物作品，满眼都是极度扭曲的景象：庞然如山的血肉混合物，心脏跳动着的门，宛如太阳一般的紫色巨眼悬在顶端，注视着一切。”
“虚空中的一切都是活的，都是有着畸零外表的怪物，并且没有两只是完全一样的。但是，它们都跟饕餮一样，被无尽的饿欲驱使着，剧烈鼓动的心脏令它们前行，永无止境。”
“那些怪物都有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力量，它们会伤到你，感染你，用虚空的力量。”
“被虚空感染的生物与诸天万界的生物不同，它们会逐渐失去了理智，再也没有修炼的概念，它们仅存的本能就是吞噬。吞噬之后进化，从而变成更强的个体。而那些被感染的生物同样也有能力污染我们世界中的其他生物，即便是神族的神也不能幸免。因此，不能让它们进入我们的世界，那是灾难，是可能比神族入侵还要恐怖的灾难。”
我是一介凡夫俗子，本来是没资格知道神族入侵那样足以殃及世界兴亡的大事的。可脱离我命运的经历，却是让我从徐克予，陆盛风这样的顶尖“怪物”口中知道了神族入侵的灾难性。
然而，王默竟然说，混元界的一处漏洞的另一端有着比神族更加骇人的威胁。
王默是不屑于跟我说假话的。
我相信他。
所以，这是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故事。
“把小东西送回混元界之后，我勉强堵住了漏洞......这一会儿，我应该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那屠龙剑本来是我留给小东西给她防身的，却没想到将我留在剑中的力量激活的人却是你弟。”
“等等，你说什么？易殇来混元界了？”
王默嘴里关于虚空的事儿，听得我有些木讷，可他一提到易殇，我就立即精神了起来。
“他在哪？”
王默闻言也不由得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不知道……我在将她送回混元界之前，我叫她出去以后离这个地方远一些。”
“按时间算算，也已经有快半个月的光景了。她如果没乱跑的话，你没准还能在幽州找到她，虽然几率不大。”
近半个月？那不是与我回混元界的时间差不多么？这点时间，他会跑哪里去呢？
王默见我陷入了沉思，突然开口提醒道。
”既然我留给小东西的屠龙剑被你弟取来了，你或许可以去问问星辰。就算他不知道小东西在哪，问问剑是从哪来的，顺藤摸瓜，总也能找小东西的去向。”
我闻言，却并没有因为找到寻找易殇线索而高兴，反而更加忧虑了。
因为我知道如果在与佐罗亚克斯的这一场战斗开始之前屠龙剑就已经在星辰手中的话，他是一定会叫交给我的。
而直到此时他才给我，也就意味着这把屠龙剑是从弗尔里洛斯刚刚拿来的。而屠龙剑又是王默留给易殇护身的，因此，易殇多半在星际联盟手里。
若是易殇就在弗尔里洛斯那最好，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星辰救出来了；若是不在，那就麻烦了。
王默知道在这件事上他已经帮不了我了，只能是伸出了他两根透明的手指头，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所以，两件事：”
“第一，混元界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你就是掘地三尺也要赶紧把小东西给我找回来！”
“第二，那个漏洞在幽州东部的禁龙谷中，当初断魂崖的东南方向。如果实在找不到，你去找龙妍，让她带你去......以前就是我把她关在禁龙谷，让她看守漏洞的......盯住那个漏洞，千万不能让那边的东西进来！万一任何东西感染了虚空，你都要第一时间将它消灭干净。”
我赶紧点了点头。
等他都说完了，我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比起什么未知的虚空威胁更加重要的事情：
我现在全部的灵魂都回归了精神空间，也就意味着我现在的身体是完全没人控制的。
若是还有兽性，即便我的灵魂暂时回归精神空间，它也能做出让身体在面对危险时做出本能的躲闪，防御，甚至是攻击。然而已经被剥离了兽性的我，灵魂一旦回归精神空间，我的身体就完全是一具任人宰割的死尸。
这就是为什么自从被剥离兽性之后的我不再放开心神睡觉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只要睡一觉就能发现陈瑞残余的魂力，但我却直到陈瑞残留在手镯中的力量都将要耗尽了都未能发觉的原因。
即便我现在的肉身强度是圣者之下的天下第一，面对不知不觉被我逼的火力全开了的佐罗亚克斯，恐怕也得凉透。
不，估计已经凉透了。
等我回过神，我应该就是一个等陆盛风手下的那些勾魂使者前来带我去黄泉的孤魂野鬼了。
想到这，刚刚点完头的我又立即对着王默摇了摇头，一脸凄然。
“我感觉不太行......等我回过神，我也应该已经挂了......找易殇和那什么虚空的事儿，运气好的话，我也只能托付给别人了。”
王默看了一眼一脸悲怆的我，摆了摆已经只剩下个轮廓的手，示意我稍安勿躁，缓缓说道。
“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受到了，你又遇上了一个你对付不了的麻烦......虽然这段时间你的实力也有了极大幅度的成长，但毕竟你的气运已经耗尽，命数也早就了结，因此相较于正常的修炼之道，你实力的提升纯粹就是歪门邪道，有缺陷很正常。”
“放心吧，我们这里的对话是我强行注入你的记忆之中的，等你回过神，估计连一瞬的时间都花不了，最多最多，也就是头疼而已。”
这算是王默在变相的夸我么？
算吧？
然而即便是这样，我的情绪也并没有因此好转一些。
“那我感觉也不太行......我好像已经达到了我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可即便如此，似乎依旧不是那个黑仔的对手。”
听到这，王默终究是忍不住轻笑一声。
“呵，你知道诸天万界之中有多少天之骄子尚未崛起的时候完全是依靠别人的力量才在他们惹的麻烦中脱身的么？”
“而你想想你自己......啧啧啧，就凭你那少得都让人觉得有点可怜的气运，其实根本不会有这些经历，更不用说在这一件又一件要命的事件中苟延残喘下来。”
“要知道，你所受的那些磨难，其实多半是属于你身边的人的，你真的只是一个受害者。可你活下来了，哪怕气运耗尽了，也活下来了。”
“而现在，既然我需要托付你去做一些事，你说的那个黑仔，我自然会帮你对付。”
“我所剩的力量不多了，等一会儿，你就将身体交给我，仔细看好。”
“记住，接下来的一招，我只教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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