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卓卓医术美名传（六）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你爹娘过的是天下所有夫妻最向往的日子。”苏呦呦略带羡慕地感叹道。
“可惜好景不长，那段日子终究，太过短暂。”回忆前尘往事，萧明逸不由地有些感伤。
“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人生短暂，世事无常，曾经有过美好相守，便已胜过世间无数。”苏呦呦见他忆往事伤怀，柔声安慰道。
“你说得对。人生开口笑，百年都几回？不提从前了，今夜便与你，在此高台上，素手抚琴，引吭高歌！不图人生百年，只图今日开口一笑。”萧明逸不再伤怀，开口笑道。
“知我者萧大哥也！”苏呦呦见他展颜，也跟着笑叹道，“古人云，人生一百年，欢笑惟三五。归去来兮，行乐休迟。咱们不妨写行乐一轴，唱一曲归去来辞开笑口。”
“这话倒说得豪迈透彻，”萧明逸轻笑道，“不过今夜不唱归去来辞，今夜我与你琴箫合奏如何？”
“琴箫合奏？”苏呦呦愣了愣，随即颔首，“如此也好。”
见她没有推辞，萧明逸遂拿起一旁青竹方桌上的玉萧，执萧在手，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萧声悠扬动听，却是熟悉的曲调，熟悉的旋律。
他吹的，竟然是一曲《凤求凰》？！
苏呦呦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眼前的男子，只见他如青松玉竹般，傲然立于风中，手执玉萧，神情专注，清逸无拘的萧音缓缓而出，如青竹高台上飘然而过的微风，在不远处的翠竹山林间飘荡回旋，让人沉醉。
苏呦呦收起诧异，坐于软垫上，伸出芊芊玉手，轻抚琴面。她凝神静气，轻轻拨动琴弦，悠扬清澈的琴音从琴弦上流淌而出，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与那萧声相依相合间，又有如如微风拂过山泉，泛起淡淡涟漪。
听闻琴音，萧明逸悠远深邃的目光慢慢转落到她身上，眼前的女子依琴而坐，素手芊芊，修长十指在那琴弦上来回拨动，粉衣飘飘，水袖轻扬，是那样的轻柔绮丽，那样的清寒高贵。
他突然觉得一阵恍惚，神色越发迷离起来。
曾经他们也于高台之上琴箫合奏，同样的一曲凤求凰，二人也如此这般配合默契。
那一次是他们离别后的第一次重逢，他还未回味重逢之喜，却已体味失去之哀。只因那次久别重逢，方才得知她已嫁为人妇，那一日，既是重逢也是失去。
那日她立于高台之上，在睽睽众目之下被刁难欺辱，而她的良人却于高台之下，美人在怀，视而不见，他立于人群之中，凌然而视，气愤难表，未经细想便已一跃跳上高台，明知自己此举是多么不合时宜，但终究抑制不住想抚平她面上难色的冲动。
他们的相遇重逢似乎总是那般不合时宜。
那一年初相识，他日渐倾心，她却情窦未开，懵懵懂懂。
那一年再相逢，她正当风华，他亦是万般欣喜，却不料她已凤冠霞帔，嫁作他人妇。
他其实不是输给了那个人，而是输给了那戏耍人心的缘分和时机。
徒生万般遗憾。
那人若无法许她一世安稳，那他，即使失去所有，也要将她，护在手心。
……
高高竹台之上，皎皎月色之中，一双人儿，一个水袖轻摆，静坐抚琴，一个衣带飘飘，执萧吹奏，琴箫之音，于高台之上，回旋缠绵。
时而琴音高耸如云啸，萧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萧音沉稳如青松飒飒，时而琴音激扬，时而萧音空蒙……
琴与萧时分时合，合时流畅如高山流水，分时灵动如浅溪分石。
一曲罢，两人默默不语，各自回味。
“萧大哥怎么突然想起吹奏凤求凰？”许久，苏呦呦才开口问道。
萧明逸收回思绪，淡淡答道，“这凤求凰，我曾与那位故人一起合奏过，今日似突有所感，便随口吹出。”
“原来如此。”苏呦呦轻轻颔首，若有所思。
“琴箫已然合奏过了，果然是能抒发情怀，待我再高歌一曲，你且听听。”
萧明逸说完，不等她回应，便直直望着她，开口唱道：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那歌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似有万般深情藏匿其中，时时窥探时机，澎涌而出。
一曲唱完，苏呦呦不由惊呼赞叹，“没想到萧大哥一名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曲子竟唱的这般好听，真是失敬失敬！”
“不过情之所至，歌声传情，曲水动听罢了。”他淡然而笑，语带深意地说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唱一曲如何？”苏呦呦笑着说道，脸上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
“甚好！”他颔首。
“那就来一曲归去来辞吧，请君倾听，博君一笑。”她眼波微转，目光满是笑意。
“好，我定然凝神静听。”他也轻笑出声。
二人你来我往，唱了一曲又一曲，月色柔美，歌声飘逸，果然到最后二人皆开口而笑，豪迈而畅快。
笑声随风而起，飘向那远处翠竹山林，在林间飘荡萦绕，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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