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爷马华的家，就在刘宇凡家的隔壁。是一间老式的青砖瓦房。就算是在大寨村，这种老房子也已经不多了，屋顶上的瓦片有多处缺损，而且长满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茅草。
推开黑漆漆的木头门，一股[***]的霉味扑鼻而来，让刘宇凡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的手上，提着一箱牛奶和一小筐鸡蛋，都是他从家里现拿的。大寨村没有超市，牛奶这东西要到镇上去买，好在刘宇凡为了保证家人营养，家里的牛奶从来没有断过，而且都是高档货，这才不至于让刘宇凡两手空空。
中堂的地面是黄土的，早已经被踩得光滑溜溜，显露出一股铁黑色。灶台上的铝锅盖也是黑漆漆的，还缺了一个大角。地上胡乱堆着一些干柴。
二大爷住的屋子是西屋，东屋没有住人，只有一些破烂的干柴和破破烂烂的家具。
掀开已经黑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门帘，刘宇凡走进屋子。看到眼前的情景，他的鼻子有些发酸。
地上随意堆着几个散装白酒的塑料桶，炕西边的小木桌上，堆着两个大海碗，里面是一些稀糊糊，刘宇凡看不出那是什么，不过听着发出的味道，就知道怎么样了。那上面还围着一群绿头苍蝇，嗡嗡地飞着叫着，刘宇凡一进屋，把它们都惊了起来。
破破烂烂的、已经被烟火熏出了好几个大洞的炕席，在最早间的位置塌了进去，只剩下炕头一点完好的地方。而就在那个地方，有一床破破烂烂的老棉被，里面裹着一个面容枯瘦的老人，他的头边，还放着一堆白色的药瓶子，不是二大爷马华又是谁？
“二大爷！”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刘宇凡轻轻喊了一声。
马华本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刘宇凡又叫了一声，他才悠悠地睁开眼睛，把头转了过来。
满是深深的皱纹的一张脸上，是一对昏黄无神的眼睛，由于长时间没洗脸，眼角处还有一层眼屎。马华用力地睁了两下眼睛，这才看清站在床边的人。
“哟，小凡呐，啥时候回来的？你不是去县里演节目去了吗？”二大爷马华用混浊不清的声音问道。
“哦，刚好今天有点空，就回来了。二大爷，你这腿是怎么碰的，严重吗？”刘宇凡看着二大爷枯黄灰败的脸色，心里有些沉重，问话的声音有些低沉。
“在江海打工的时候，过马路没小心，就被撞了，在镇里拍了个片子，说是左腿骨折了，打了个石膏，开了点药。”二大爷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明显是这几天被折腾得够呛。
“撞人的司机呢，抓住了没有？”刘宇凡关切地问道。
“嗨，抓啥啊，当时把我撞出老远，那车连停都没停就跑了，大晚上的，也没看清车牌。没办法，认倒霉吧。”二大爷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这司机也太缺德了，撞了人就跑，纯粹混蛋一个！”刘宇凡恨恨地骂道。
听了刘宇凡的话，二大爷只是无奈叹气，他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老百姓，遇到这种事除了自认倒霉，又有什么法子！
“二大爷，那你就没报警？”刘宇凡忍不住追问道。
“报了，工友帮我报的，顶啥啊，这么多天连个信儿都没有。人家都说看不清车牌就没办法查。”二大爷摇了摇头说道。
听了二大爷的话，刘宇凡心里也只是难受，把东西放下，安慰了二大爷几句后，便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刘宇凡盛了满满一大碗炖肉和一大碗米饭，给二大爷端了过去，又从家里给他拎了一瓶好酒。看着那热气腾腾地饭菜，二大爷只是一个劲地叹气，自己当初就是教这孩子打了几段鼓，甚至都不算事儿，没想到这孩子把这情记得这么深，真是好孩子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宇凡的兴致明显不高，就连晓冉几次提起上午演出的事，刘宇凡也只是敷衍几句。
“宇凡，要说你二大爷，也是个可怜人，一大把年纪了没儿没女的。平时倒没啥，你看这一出事儿吧，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也就是这些邻居们，平时你一顿我一顿的，给他送点饭，要不怕是人都要饿死到炕头上了。”楚青有些感慨地说道。
听了楚青的话，刘宇凡心里愈觉得不是滋味，脑子里总闪过重生后那第一个春节，二大爷教他打鼓的情形，还有那本《鼓经》，不客气地说，没有那本书，就没有刘宇凡如今的际遇。要是没有那段渊源，恐怕那莫言根本连理也不会理刘宇凡。
如今二大爷落到这般田地，刘宇凡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爸，妈，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儿。”刘宇凡放下饭碗，认真地说道。
“啥事儿啊。”刘建军看儿子一脸认真的样子，奇怪地问道。
“我想把二大爷接到城里的大医院，好好治一治腿。”刘宇凡说着，又把当初见莫言时候的情形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了那本《鼓经》是二大爷给的。
听了刘宇凡的话，刘建军和楚青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就连薛东哲和王小勇两个，都愣住了。
虽然不知道刘宇凡学的那个钢琴有什么用，可刘建军和楚青却都知道，儿子很看重这个事。既然在这件事上老爷子对他有这么大的恩，那知恩图报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儿，刘建军点了点头说道：“恩，宇凡，你能这么想很好，人要懂得感恩，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既然你二大爷在你学琴这件事上帮了你这么大的忙，现在他这件事啊，你得管。”
“对，好好帮你二大爷看看，他没儿没女的，一个人也挺可怜的。”楚青接过话音继续道。
“宇凡，你这事儿办得地道，这么着吧，给二大爷治病，我也出两千块钱。”王小勇豪爽地说道。他现在腰也粗了，说话也有底气，像这样的小数目，根本不用和家里说，自己就能做主。
“算我一份！”薛东哲也没半分犹豫。这几年要不是刘宇凡的帮衬，也没有他们两个现在的风光。三年的时间，从游戏厅到电脑屋，生意是不断升级，两个人的收入也是越来越多。不但工资一涨再涨，而且每到年节都有分红，现在他们两个人，都成了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了。要知道，别的孩子在这个年龄，还在学校里上学，伸手给家里要钱呢。虽然两个人早早不上学了，这样的情形并不值得消防，但明里暗里，街坊邻居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羡慕得紧呢。
刚刚楚青那句知恩图报，也触动了两个人的心思。宇凡帮了他们两个这么大的忙，现在他有事了，两个人能坐在旁边看着吗？
看着两个人的表现，楚青和刘建军也是暗暗点头，看来这两个孩子的品行都不错，宇凡没有交错人！
刘宇凡对两个人的表现也是很满意，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你们两个能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钱我这儿不缺，等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也跑不了你们的。来，吃饭吃饭。”把事情定了下来，刘宇凡的心结也放下了，大声招呼着大家吃饭，饭桌上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刘宇凡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刚吃完饭，他就电话联系了马文东，要他找一辆车来送二大爷去医院。不过马文东刚好有事走不开，听到刘宇凡有急事，电话里就说派一个小弟开车过来。
解决了车的事，刘宇凡再一次来到了二大爷家。
“小凡，饭我都吃完了，你把碗拿回去吧。”看着刘宇凡过来，二大爷以为他是拿碗筷的，指了指放在桌上已经吃完的空碗说道。
“二大爷，我不是来拿碗的，是来接你去医院的。你的腿伤得这么重，镇上那么差的医疗条件，怎么看得好！我已经叫了车，一会儿带你去江海的人民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刘宇凡笑着说道。
“啥？去江海？不去不去，我就在家养着就行了，这石膏都打上了，药也开了，还治啥？”二大爷头摇着头说道。
“不行，二大爷，这回您得听我的，这伤筋动骨可是大事儿，马虎不得，将来要落下什么毛病，那可后悔都后悔不来。您放心，啥也不用您管，您就安安心心治病就行！”刘宇凡坚决地说道。站在他身后的薛东哲和王小勇也一个劲地劝。
“宇凡，我知道你这孩子心好，可我真不了，你二大爷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怕啥后遗症不后遗症的，大不了瘸了，也没啥！”二大爷摆摆手道。
“那怎么行？二大爷，这回您必须得听我的，这腿必须得好好治！”刘宇凡也犯起了拧劲儿。
费了好一番口舌，总算把二大爷说动了。三个人把二大爷架上了车，一路向江海人民医院奔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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