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山逆取而顺守之,先用刀兵定天下而后施行仁义治国,古来便是如此,何来谓之不讲仁义?!”赵胜随即便反问那陈宗义道。
这陈宗义能混成这潜山县最大的土寇,且还能跟赵胜在这里侃侃而谈,自然是懂得这个先用武力夺取天下再用仁义来治国的道理。
可这陈宗义那不是一般人,此人的人生经历颇为的丰富,其见识不比赵胜这个做了贼的读书人少多少,而他对这打江山坐江山则是有他自己的一番见解。
只见那陈宗义摇头对那赵胜叹息道:“赵先生啊,您这番话那也确实是自古以来得天下者的一贯做派。”
“可以贵营素来手段残暴多行杀戮少有仁义之举,日后得了天下真的会善待这天下百姓吗?!”
“即使贵营坐了江山之后能够改弦更张行以仁义之道与民更始。”
“但长则百年短则数十年又会走上历代王朝的老路,一样是昏君奸臣贪官污吏层出不穷,天下百姓依旧是遭苦受难在水深火热之中。”
“铁帅当了皇帝,照样得学着明朝皇帝役使百姓大修宫殿陵寝亭台楼阁快活享受。”
“广选天下名姝美人置于后宫淫乐亵玩,索贡四方奇珍异宝金银钱财充实内帑肆意挥霍。”
“再又大封子弟亲眷于天下四方,如明朝宗室一般在地方上任其肆意妄为聚敛钱财残害百姓。”
“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可怜的百姓会死在新君无休止的土木工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父母的女儿被锁在深宫中终生不得相见,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为了缴纳贡品被害的家破人亡。”
“这改朝换代于天下百姓而言也不过是换了一姓君王,换一群当权者接替这明朝君臣继续盘剥欺压他们罢了。”
“我等身为百姓,这皇帝是姓朱还是姓王有什么区别?!”
...
这陈宗义是潜山县的商户,从元朝开始他家里被划分为商户之后,一直到大明朝建立他家里也依旧是商户,也正是因为这户籍上的限制,导致这陈宗义虽然读了不少书但没办法去参加科举。
当然,使点银子打点一下关系也是可以去参加科举的,但这陈宗义家只是小本经营的行商,即使有那个钱去打点关系那也没有余财和精力去供陈宗义读书。
虽然如此,这陈宗义在少年之时,跟着他爹他爷四处走南闯北做生意依旧是在闲暇之余自己找点书看看。
而陈宗义少年之时所处的那个时代,正是万历朝中期各种民间思想百花齐放的一个年代,恰好这陈宗义又是在安庆府这种文风鼎盛之地。
所以这陈宗义在年少之时所接触到的一些另类思想的书籍,远比在陕北那交通闭塞信息不发达的地方,考上秀才的赵胜了解的要多的多。
陈宗义少时曾经跟着他爹到黄安府的麻城县去做生意,在那个地方一待待了有一两年。
而在这麻城县有一个叫芝佛书院的一个学馆,当时那陈宗义跟他爹就在这学馆附近租了一间房子,这少时的陈宗义有事没事就跑到这学馆去听讲。
学馆里面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先生,这老先生在教学工作上完全秉承了圣人“有教无类”的思想,那什么人都能过来听讲,莫说是贩夫走卒了就连女人都能过来跟着一块听!
并且更进一步突破了圣人收学费的硬性要求,直接就在学馆大门前摆一张桌子上公开课,把那些文人士大夫们视若珍宝的文化知识公开的传授。
当然,这老先生搞公开课免费教学那肯定是夹带了不少的私货,这位老先生不仅公开的抨击自被朝廷定性为官学的程朱理学,同时还毫不避讳的攻击帝王制度!
这老先生不止一次公开对来听他讲学的民众说,这天下之大害并非在地方上贪官污吏,也并非在朝中的奸佞小人,这些都只是小害。
对这天下百姓害处最大的,是那在深宫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帝,老百姓一切苦难的根源都在这个皇帝的身上,天底下最大的恶贼那就是皇帝。
老先生如此惊世骇俗甚至是大逆不道的言论,在那些年纪较大思维早已经固化的读书人和老百姓看来,无非也就是当一个笑话听听。
但是当时的陈宗义也就十三四岁,不仅是长身体的时候那更是长脑子的时候,这老先生的“歪理邪说”被这陈宗义给吸收到脑子里,可想而知这陈宗义会形成一个什么样的三观。
这形成一个“不正”的三观对陈宗义这个普通人来说倒也没什么,毕竟这凡夫俗子整天都在为生活而忙碌奔波,没那么多的时间去瞎想。
关键是这在陈宗义的青年时代和中年时期,亲身经历了大明朝是如何从万历中兴走向如今这般要亡国的局面。
见识了这万历、天启、崇祯三位大明皇帝是如何把这天下给折腾成这样的。
当初那位老先生离经叛道大不敬的言论映照进了现实之中,成为了遥遥领先的预言,让这陈宗义的三观收到了巨大的冲击,并成为了那位老先生忠实的信徒。
这位老先生的信徒那也不止陈宗义一个,江南江北之地以及老先生讲学的湖广,隐藏着不少老先生的忠实信徒,尤其是随着这世道的发癫,这位老先生的信徒那是越来越多。
老先生就是那明末思想解放的先驱,福建泉州人李贽,晚年主要在湖广黄安的麻城县讲学,明万历二十九年被明廷迫害致死。
这陈宗义那也是运气好,家是安庆府潜山县人离着那黄冈麻城不是很远,且家里又是到处做生意的行商,机缘巧合之下在那李贽老先生的晚年,听到了他一生的思想研究成果。
...
要说这赵胜那就是传统的士大夫思维,而且还是师从的程朱理学这种最为极端保守的学派,虽然这赵胜造了反,但他反的大明朝的朱家皇帝,并不反这传承数千年的帝王制度。
所以这赵胜一听陈宗义这话便顿感他这话有些离经叛道,心想这皇帝在陈宗义的嘴里那都快成了一个祸害了!
不过这赵胜到底是反贼,这反贼在思维上不管怎么说还是能够接受一些不同观点的,尤其是在对皇帝的问题上。
由于这李贽老先生在当时的影响力仅限于南方,再加上这老先生被明廷迫害致死之后对其进行封杀,其生前遗留的着作大部分都被焚毁封禁,以至于在西北之地的赵胜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但赵胜这种文人都有收集书籍的喜好,所以这赵胜今年在大别山中的时候,偶然之间淘到了一本万历年间出版的名为《焚书》的旧书。
此书是这位老先生生前所写的两部着作之一,凝结了老先生一生的智慧结晶和思想总结,以及对这明代政治得失的分析与反思。
这赵胜看到了《焚书》版本中的内容与后世所流传的不同,这万历版本里面内容原汁原味没有经过删改,通篇都是在当世甚至在后世看来都非常激进的一些观点。
...
这赵胜一想到他看的《焚书》里面的一些激进观点,再一听这陈宗义关于皇帝的言论,赵胜感觉在那书里面好像看到过。
于是这赵胜便没有回答陈宗义刚才的那番话,而是对他反问道:“陈兄居然能有如此见解,敢问陈兄师从何人啊?!”
陈宗义瞄了赵胜一眼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便笑着对他说道:“在下商贾出身,虽上过两三年私塾,但也不过是为了帮家里记事算账罢了,并未拜师受业谈不上师从何人。”
这陈宗义说的也是实话,在当下上过几年的私塾并不能算是真正读过书,这年头能称“读书人”的那必须得是规规矩矩进学受业过的才算。
所谓进学受业,那就是找当地颇有一定名气的老先生拜师,由这老先生单独或者是与少数几个同窗一道受这老先生专门教导学习经典。
这可跟那私塾里面的教书先生不同,那私塾里面的教书先生就只是照本宣科的念经,那学生听不听的懂学不学的会先生那是不管的。
而这授业的先生可是要逐字逐句的为学生讲解经典,学生有不懂的地方那先生都会毫无保留的为之解惑对其悉心教导。
这教学质量的不同,那收费的标准自然是也是不一样的,前者一年的学费可能也就是几十上百斤粮食,而后者的学费一年几十上百两银子都有可能。
这铁营招募的所谓“读书人”受过业其实也就赵胜、梁明伦、李岩等寥寥几人,绝大多数都只是上过几年私塾,然后靠自己琢磨自学成才。
...
“不过在下少时曾经听一位姓李名贽的老先生公开讲过学,也算是勉强受过业。”随后这陈宗义又补了一句道。
这赵胜一听“李贽”这个名字,立刻便想起了他看的那部《焚书》序言里面关于这本书的来历。
一想到这里赵胜心想,这陈宗义他可能说服不了,但是铁营或许有一个人能够说服他加入铁营跟着一块干,这个人就是铁营的大帅王铁。
这赵胜那也算得上上王大帅的半师,他对王大帅这个“学生”的思想动态那是非常了解的,王大帅平日里与他聊天的一些惊世骇俗之言论,颇于这《焚书》中的内容较为接近。
于是这赵胜便直接对这陈宗义说道:“陈兄,可否有愿意下山与我家大帅一见?!”
陈宗义听到赵胜这话后眼睛珠子一转,心想这铁大帅要在这里当坐寇,他即使不愿上这条贼船那也应该见上一见当面把话给说清楚。
于是这陈宗义便对赵胜回复道:“久闻铁大帅的威名,在下神交已久,若能一见那算是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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