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超一大早就出了门，和邻居梁大娘打了一个照面。
“志超，这么早出去啊？工作找到了？”梁大娘笑着问道，她小闺女最近回来，也忙着找工作，对同样在找工作的陈志超比较在意。
“还没有，这就出去找。”陈志超小声地道。
没有工作让他走路都想夹着头走，即便像他这种情况很多，但他还是觉得低人一等。每天起那么早就是为了避开这样的问话。
立春有一段时间，早上的天气还是那么冷，破旧的围巾透出鼻子呼出的水汽。
陈志超的手紧紧地蜷缩在口袋里，这样能让他不那么冷，他觉得应该在家喝口热汤再出来。
但家里多出来的大嫂总是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让他在家里待不下去。
自从他回来，家里就好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处处像是有根尖刺一样让他坐立不安，让他急切地想要逃离。
那里明明就是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怎么变得这么陌生了呢？甚至他爸妈为了家庭和睦，也默默忍受着这样的状况。
路过早餐店，热气腾腾的大包子、香酥可口的焦圈、油条，都让陈志超的口水疯狂分泌。
他买了一个最便宜的杂粮面馒头，使劲闻着街道上空的香气，边走边想着工作以后他要天天在这条街上吃早饭。
什么时候能找到一份工作呢？看着和他同样出来找工作的一伙青年，他觉得今天又得白白浪费一天时间。
果不其然，排队之后他在街道办再次得到耐心等待的答复。
由兴奋希望到失望再到麻木，陈志超仅仅用了二十天，这让回城之前的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在乡下不好受，回来同样让他压抑，甚至绝望。
他能做什么？在乡下时他还能通过种地收获粮食，能吃上饭不用看人脸色。在这里他只能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无所事事，满街游荡。浪费着粮食浪费着时间浪费着生命。
以前他在农忙的时候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彻彻底底地休息，一直休息。
现在他有二十天没有任何事情可做，按说他应该高兴，但恰恰相反，这时候的他还不如种地时的他有精神，起码那时候他知道明天要做什么。
这时街上出现一名穿着喇叭裤的男青年，正被一个大妈拿着剪刀追得到处跑。看着男青年狼狈逃窜的样子，他哈哈地笑出声，大笑之后很快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有什么资格笑人家呢？那名青年能穿着现在最时髦的喇叭裤，说明他要么有工作要么家里人对他好，比自己这样靠父母接济的可怜虫可强多了。
突然，陈志超的脚步停下了，他看到梁大娘的小闺女梁燕子笑着挽着一名外宾的胳膊进到一家专门针对外国人的商店。
那名外宾的表情看上去和梁燕子并不像很熟悉的样子，在梁燕子进门前往后张望时，陈志超赶紧躲在一根柱子后面。
他好奇地盯着商店门口，不明白梁燕子才回来没多久是怎么认识外宾的，她的胆子也太大了。
之后没多久梁燕子又和一名男青年一块走出来，这让陈志超更摸不清头脑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梁燕子跟谁在一起一起都和他没关系，反正人家看不上他就是了。
“走啊，燕子，电影快开始了。”陶文强看着梁燕子四处张望的样子催促她快点走。
“我好像看到我们院的陈志超了。”梁燕子道。
她一回来就和陶文强谈起了感情，今天更是大胆地借助外宾进到他的工作单位给他一个很大的惊喜。
“在哪呢？”陶文强有些紧张，他怕他和梁燕子谈恋爱的事情被梁家知道了。
“也有可能我看错了。”梁燕子找了一圈没找到陈志超以为自己眼花了，她也害怕自己谈恋爱的事情被陈志超宣传的到处都是。
“那快走吧。”陶文强拉着梁燕子赶紧走了，以后他们约会还是改在晚上吧，白天碰到熟人就太刺激了。
此时的陈志明被一个和他差不多的男青年带到一个胡同里。
敲了敲门，门开后，男青年示意他跟上：“进来吧。”
陈志超怀着紧张的心情进到这个普通的四合院里，仔细听屋里面传来杂乱的机械声响。
“哥，来了一个想找工作的新人。”小任把陈志超领到马利国的小屋里，马利国的桌上摆着一个小本子，他趴在上面写写画画。
“嗯，等会儿。”马利国头也不抬地道。
陈志超打量这个五平方大的小屋，一张小床就占据了一半，然后就是这张桌子。
能一个人睡这间屋子，真好，他羡慕地想。
“你先坐下。”小任在后面给他拿来一个板凳。
“谢谢。”陈志超小心翼翼地坐下，紧紧地合拢着腿等着。
“你会蹬缝纫机吗？”马利国把本子合上，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这个看上去有些老实的青年。
陈志超点点头，他妈的缝纫机是他以前的玩具，以前趁他妈上班时，他和哥哥偷偷蹬着玩，给自己破损的裤子打补丁。
“会一点儿。”他只会蹬，其它的没做过。
“那好，我们这边需要一些会蹬缝纫机的人做衣服。”
“可我没做过衣服！”陈志超听到这句话立马心里一紧，老实巴交又有些焦急地道。
“没事，很简单，不需要你单独做一整件，等会儿小任带你去了一看就明白。”
“好的。”
“好了，接下来我说一下这边的工资。这边是按件给工资，也就是说你在这里做的越多得到的就越多。”
陈志超认真地点着头，其实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对方的讲话。
“每一件的工资也不一样，我们这里上个月最高的拿到了九十八块钱。”马利国拿着手里的钢笔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什么？九十八块钱！陈志超怀疑自己进了一个骗人的窝点。
“不敢相信吧？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大多数人能拿到的工资在四十到六十之间。”
听到这个数，陈志超才放心下来，虽然也比外面的工资高，但总算还能接受。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每天比别人晚走两个小时。”
“听明白了吗？”马利国看着脸上带着跃跃欲试表情的陈志超，笑了。
这个人一开始进来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现在满怀希望，想着大干一场。他还真是幸运，能遇到自己。
填好姓名，交代好注意事项，陈志超被带到一间屋子，满屋子的人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低头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
先从最简单的走直线开始，他的任务就是做衣服的包边，不合格的不计工资。
陈志超在小任的指导下很快上手了。
他现在才明白在这里他只需要做衣服的一部分，其它部分分成一个个的工序。
每个工序的难度不一样，需要的人手不一样，最后的工资也不一样。
但这足够陈志超惊喜了，他不敢问这里正规不正规，只在来得比他早的人中慢慢打听。
原来这里好多都是和他一样在外面找不到工作，被人拉到这里的。
大家的心情都差不多，都想着在这里被查之前多挣一点是一点。
总比没有工作强，而且在这里面只要肯干，工资不知道比那些正规企业的工资高多少，这也是他们心甘情愿待在这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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