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这才抬脚往书房走去。
厨房和书房的位置是正对着的，隔了个院子，现在这雨依旧没停过。
所以赵芳是顺着走廊来到堂屋的方向，又顺着走廊去书房。
书房里，松哥儿正拿着一本《礼记》在看。
四伯母和他介绍过，读书改换门庭，就需要去参加科举。
而科举有六大考试科目，进士，明经，秀才，明法，明字，明算。
经过考虑，他决定考进士。
进士需要考贴经，杂文和策问。
经指的是便是四书五经里的经，《礼记》是其中之一。
正好他字学的差不多了，便开始看书。
书中也有四伯母的注释，他看起来轻松不少，再则不理解的也可以直接去问四伯母。
赵芳来的时候松哥儿正拿着书，嘴里念念有词，一只手还在桌上比划着。
桌上的灯光照得房间透亮，和他们家中一下雨房间就暗得看不清的房间一点都不一样。
赵芳小心翼翼跨过台阶，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从未进过书房，她家比沈家好一点，但爹娘都是喜欢她哥哥和弟弟，对她和姐姐一点都不好。
所以就算后头她大哥的儿子开始读书了，她也不被允许靠近书房半步。
看着正在认真读书的松哥儿，赵芳那颗飘忽的心突然落到实处。
她心里有个强烈的想法，既然松哥儿想读，那她想方设法都要让松哥儿读上书。
“娘，怎的不叫我？”松哥儿从书中抬头放松眼睛时，就看见他娘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他看。
他心里还吓了一跳。
赵芳温柔笑着，“看你看书这般认真，怕打扰到你。”
松哥儿从椅子上下来，“没事，娘，我看一会儿也要放松一下眼睛，四伯母说保护好眼睛，以后不会近视。”
“近视就是会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松哥儿仔细给赵芳解释道。
赵芳点点头，“听你四伯母的。”
她不懂这些，但听说顾瑜是自小读书的，肯定很懂。
现在，赵芳已经忘了刚开始她自己也觉得顾瑜什么都不懂了。
来到堂屋，其他人已经坐在桌上了。
“吃饭吧。”顾瑜招呼道。
吃过饭，赵芳又抢着把碗洗了，“我在这白吃白喝的，不干点活心里不舒坦。”
洗好碗，顾瑜准备让大家都睡个午觉，就是赵芳没地方睡。
赵芳知道后，连连摆手，“不用操心，我出来一上午了，也该回了。”
顾瑜问道:“怎的不多待会儿？”
赵芳答道:“想回家看看他们是怎么商量的。”
是分家还是不让松哥儿读书。
顾瑜开口道:“我送送你吧。”
说是送，其实也是想问一下赵芳的打算，这话不好当着松哥儿的面说。
赵芳手里拿着斗笠，嘴里还一直在说着怎么好意思让四嫂送。
两人这个时候也到了工具房门口，从这里去院门可以少淋雨。
没有铺垫，顾瑜直接开口问赵芳，“你对松哥儿读书这件事是什么章程？”
赵芳闻言一愣，随即苦笑道:“我……四嫂你也知道，沈家目前还没分家，松哥儿要读书的话帐要从公中走，三个嫂子肯定不肯的。”
“但今日我看松哥儿读书那般样子，便知他真心想要读书，他身子也不像他堂哥们强，长大了让他种地还不一定养活的了自己。”
“所以我的想法还是想让他去齐秀才那里读书。”
顾瑜问，“要是分家了呢？”
赵芳咬着牙，“我们自己供！供不起我就去问陈六借！”
顾瑜叹气，“怎么想着去问陈六借？你可知借了还不上就是一条人命的事！你都没问过我。”
陈六也是小湾村的，好堵，家里又有些银钱，便会借给村里急用钱的人。
但利息要的高，还不上直接被打，前些年直接将一个人打没了。
赵芳不好意思笑道:“嫂子，实话和你说，其实有想问的，但我一想到你对松哥儿这般好，我就不想开口。”
读书是很费钱的事，更何况四哥是入赘顾家的，开口让四嫂供松哥儿读书，她没那么厚的脸皮。
再说了，启蒙要借钱读，难道之后去参加考试也要借钱吗？
有借才有还，他们能开口借，却没有那个能力还，长久以往，谁还会借呢？
顾瑜认真看向她，淡声道:“我这有一份活计，就是请你来顾家喂兔子，一个月给你500文。”
“500文！”赵芳瞪大眼睛，喊出声来。
她反应过来，“四嫂，你可别给我送钱，这喂喂兔子哪能有这么多工钱。”
码头上搬东西的工人一天那么累，也才60文，还不一定每天有东西搬。
四嫂就让喂喂兔子，给这么多钱，她收着也烧手。
现在的赵芳已经不是顾瑜刚来时见钱眼开的那个赵芳了。
顾瑜解释道:“我打算养兔子，这兔子繁殖力强，6月龄就可以配种，而且一胎多在3只以上，多的可以到8只。”
“所以在家养兔子，到时候肉和皮毛都可以卖出去。”
“而且养兔子的活也不轻松，每日要打扫笼子，喂草。可能种草割草也是你来，以后兔子多了这活可不轻松。”
顾瑜这样一说，赵芳还更放心一点，她拍了拍胸脯，“四嫂，我可是干活的好手！放心吧，我肯定将你的兔子养的好好的！”
顾瑜颔首，“那回家你好好考虑下。”
赵芳连连摇头，“不用考虑了，四嫂我答应你。”
顾瑜问道:“你回去看一下分不分家，要不要和家里人说，毕竟如果不分家的话，你这钱可留不到自己手中。”
500文对于村里人来说可不是小数字，早知道，一个城里的小吏一个月也就1000文的工资。
赵芳一想，是呀！这要是不分家，那她拿了这500文工钱也留不下来啊！
赵芳连忙看向顾瑜，“嫂子，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分家！”
本来她还不想分家的，就是怕分家后她也供不起松哥儿读书，但现在她可以来顾家干活，让丈夫也去找个活干，还不信挣不到钱！
赵芳冲进雨帘，背影都显得气势汹汹。
顾瑜看了一会儿进屋。
松哥儿读书的事解决一半，现在是时候去哄小宝睡觉了。
顾瑜很喜欢在下雨天睡觉，雨声滴滴答答，落在屋檐上，落在窗台上，打在树叶上，这些声音是极为催眠的白噪音。
睡醒那一刻，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窗外的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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