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那是您儿子，他叫阿宝……”
江尧的眼眶红了，高大的汉子突然委屈的不得了。
曲白鱼叫阿宝。
阿宝、阿宝……
他的母亲得多疼他，才会叫他阿宝。
可就是因为景元帝的忌惮，年纪小小、刚失了母亲就被软禁在了上京城。
从母亲手中的宝贝，直接成了关在上京城的质子。
江尧话说半截就不再说了，其他的将士也沉默不语，只是垂着头、怨气依旧。
他们本应该是大宣的功臣，只是因为景元帝的忌惮，他们的王爷、他们的公子就像是比别人差了一截。更不要说他们了。
“咱们公子，别人不稀罕、咱们自己稀罕！”
江尧说完这句话，恨恨的走开了。
曲寒山无奈，对元彤儿说道：“是臣管教不严，冲撞了殿下。臣代他向殿下赔罪。”
他说着就要下拜，元彤儿忙扶住了他，道：“王爷，不可！”
元彤儿继续说：“瑞安什么都明白，将军心中有怨气，都是瑞安的错。
是我让阿宝哥哥受了委屈、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我该赔罪才是……”
曲寒山比曲白鱼还要淡漠的眸底忽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只是一瞬，便又平淡下来。
他摇摇头，沧桑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黯然。
“这不是公主的错，是他自己要这么做。自己要去受什么委屈，都是自己选的。
男儿生而立于天地，自己选的路，怎么能因为路不好走、便怨天尤人。”
“只是，公主今日还是不要见了……”
元彤儿的眼泪早在眼眶里打了转，听到曲寒山的拒绝，眼泪陡然落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道：“王爷……我真的很想再看看他。
就一眼，看了我便走了，之后，再也、再也……”
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再也不见他”的话了。
曲寒山沉默了。
他身边的副将却实在看不下去了。
“王爷，让殿下看看去吧！
咱们小公子若是醒着，也一定会想见殿下的！”
曲寒山沉默良久，看着眼前眼睛、鼻子都哭的泛了红晕的女孩，终是又叹了口气。
他知道景元帝的打算，知道曲白鱼所求皆会是泡影。
再见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也不过是纠葛着，可就像副将所说，若不让元彤儿再见曲白鱼的一面，他又怕曲白鱼醒来会怪他。
他欠他的实在是多了……
“王爷……”
元彤儿再次恳求道。
曲寒山背过了身子，声音不知何时竟也显得苍老了些。
“只一眼，殿下便回吧。”
元彤儿忙擦了擦眼泪，抬脚就奔向曲白鱼的寝殿。
寝殿的门忽然打开了，崔小乙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张笑面没了半分笑模样，他眼眶湿湿的，向曲寒山说道：“王爷，殿下 ……不好了……”
元彤儿脚下虚浮，差点软倒在地，强撑着跟着曲寒山进了寝殿。
殿中像江尧说的一样，血气很大，丫鬟端着血水往外跑，小厮手中捧着的是沾染着血的白布。
曲白鱼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秀美的双眼此刻紧闭，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所有的血气都涌向了他后胸上的伤口。
血红的皮肉争先恐后向外翻着，紫黑的血如流水一般汩汩的流着……触目惊心。
岑欢说，曲白鱼的伤口扎的太深，大夫拔下来之后，就止不住血了。
殿内混乱不堪，元彤儿站在原地精神恍惚，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敢想，如果曲白鱼这次醒不过来，她该怎么办。
她只愣愣的看着殿内的混乱，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了干净。
婢女小厮混乱不堪，不慎将她撞倒靠在了岑欢的身上，她额间鬓边的乌发散落了下来，完全掩没了眉额。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曲寒山说道：“公子能不能缓的过来，就看今晚了。
元彤儿的眼睑这才敢红，嘴唇止不住的颤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下、重又流出了眼泪。
曲寒山让所有人都下去，对她说道：“殿下，只一会儿，便回吧。”
四周空荡荡的，元彤儿心底的寒像无情的箭，从内向外刺了出来。
她仿佛从头到脚都是空的，变成了一具空有其表的躯壳。
她趴在曲白鱼的床边，看着他奄奄一息的面容。
她伸手替他捋了捋散落下来的头发，心底有很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今日的刺杀是冲着她去的，如果不是曲白鱼替她挡着，那暗器现在该是扎进了她的胸口。
她以为要她命的刀贵妃死了，她成了公主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生命。
却从未想到，皇城之中，处处都是要命的危机。
但要杀她的人依旧在，且因为景元帝的区别对待，她成了众矢之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元彤儿并不怕被所有人针对，她甚至也不怕那暗器真的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可是现在，看着因为她快要没命的曲白鱼，她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着、不断地收缩、再收缩。
她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她不能等着别人杀到自己的门口才知道还手。
她要去把那些朝她射冷箭的人揪出来，然后拿那些他们射过来的利箭、狠狠地往他们的胸口扎过去！
她紧紧盯着曲白鱼的面颊，仿佛想要将这张姿容绝艳的脸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
“阿宝哥哥，你要好好的活着。
等着我、等我将他们狠狠的踩在脚下，等到再也没有什么是可以阻止我奔向你……”
她的眼中有充盈的泪光，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滑落，然而她却只是悠悠一笑，将头微微扬起，泪水便被她掩没眼眶里。
她眨了眨眼睛，朝安然睡着的曲白鱼唇上印下一吻，起身之后头也不再回。
陆行舟正在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了，便说道：“陛下已经将追查刺客的事全权交给我了。”
他顿了顿，问道：“你怎么想的？”
元彤儿回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暗巷，穿过暗巷的那头，便是天下第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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