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偌大的剑坛废墟重归一片死寂。
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贾绪瞳孔微缩，深深看了那名身材纤瘦的灰衣女子一眼，眉宇间阴鸷愈浓。
他本来是要以这帮江湖草莽的人心做战场，毕竟玩弄人心才是他所擅长。却不想，那灰衣女子却以一颗求死之心破了局。
算漏一子？
打成一团的陆天铭、陆江月与邀月宫、烈火宫等人也分解开来，纷纷面露惊愕望向那一袭纤瘦却挺拔的灰衣。
当真无敌？
背对蒹葭的李羡渔眉心微蹙，嘴角颤抖：“傻丫头，你知道本少主还有后手的。”
蒹葭浅浅一笑，浅到看不出她在笑：“保护少主是我的事。”
李羡渔一脸无奈，抬头看向对面的一袭黑衣，眸光更冷的几分：“算算时间，凉州城里的西厂幡子也快赶到了。贾先生还要落子么？”
贾绪停止了摩挲衣带的动作，仰头看了一眼落山的夕照和漫天霞光：“老夫说话算话。”
说罢，转身朝门外走去，步履蹒跚。
哑奴车夫将贾绪扶上马车，放下帘幔，在众人的目送里驾驶着马车缓缓离去。
五百铁骑齐齐拨转马头，跟在了后方。
看着如黑色潮水般远去的铁骑，李羡渔暗暗舒了口气，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跟贾绪这样的对手对弈太可怕了，稍有不慎便只有死路一条。
其余门派诸人不禁纷纷感慨劫后余生，饶是陆天铭这般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也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
陆江月收起宝剑平复着波澜起伏的心绪，抬手拂了拂被汗水粘在额头上的缭乱发丝，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剑坛中间的李羡渔。
作为这场对弈的胜者，他将决定在场所有人的命运。
杨启明缓缓来到李羡渔身旁，眉宇间略带愧疚：“抱歉，我没帮你。”
李羡渔依旧拄剑而立，微微摇头道：“无妨。咱们有言在先，你只负责处理铸剑山庄内部的事，而我负责收官。跟我做生意明明白白，咱们一码归一码。”
杨启明看了看四周众人一眼：“这些人怎么办？”
李羡渔：“该走的走，该用的用，该杀的杀！”
杨启明瞳孔微缩，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明白了。”
李羡渔瞥了杨启明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等你真正开始经营铸剑山庄就会明白，有些人养不熟。”
“不仅是这些外人，铸剑山庄内的客卿也要好好清理一次，方才我与贾绪对弈，他们的反应你也该了然于心了。”
“苍羽派暂时留在铸剑山庄，帮你维持日常运转，当然，能让他们出几分力，甚至能否让他们留下，就要看你的手腕。”
“本少主可以给你点提示，陆江月是苍羽派七寸。”
杨启明微微点了点头，朝铸剑山庄的弟子挥了挥手，然后看向李羡渔脚边的八柄名剑，呵呵一笑：“少主，这剑我收了哈？”
李羡渔甩给杨启明一个白眼：“瞧你那点子出息，本少主还能给你偷走了不成？”
杨启明一边苦笑一边将剑收进怀里：“咱就这点子家底了，心疼啊！”
收到最后一柄被李羡渔拄着的狼烟剑，杨启明挠了挠头，露出一脸愧疚的神情：“少主，麻烦你受累抬抬手。”
李羡渔纹丝不动：“等会收，再让我拄一会。”
杨启明一副欠揍的样子，贱兮兮地伸手去抓狼烟：“现在一起收了吧，等会再收一次怪麻烦的呐。”
李羡渔咬牙切齿：“滚！”
杨启明浑身一个激灵，扭头就跑。
“等会收就等会收呗，少主息怒啊！”
蒹葭走了过来，看着杨启明逃走的背影莞尔一笑，自然而然地一手扶住李羡渔，一手按在他的后背，悄然输送内力。
待剑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李羡渔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经脉的刺痛感轻了些许：“还是我家蒹葭知冷知热。”
蒹葭俏脸微红，扶着李羡渔缓缓离开剑坛：“少主慎言，让人听了笑话。”
李羡渔瞥了一眼被铸剑山庄弟子驱赶的诸派武林人士：“谁敢！”
“小玄丹还有一颗，在我怀里，我动不了，蒹葭你自己拿一下。”
蒹葭将小手伸进李羡渔怀里，摸了半天，疑惑道：“少主，没有啊？”
李羡渔一脸坏笑：“再往下，再往下。”
蒹葭的小手不知摸到了什么，如触电般缩了回来，耳根红透，紧咬银牙瞪着李羡渔。
李羡渔一本正经：“蒹葭你怎么耳根红了？”
“蒹葭，孙前辈什么时候回来，让他给我调理调理经脉，凛冬剑气就快压制不住了。”
“蒹葭？蒹葭？”
“蒹葭你回来啊！”
“你扶着我，我一个人走不动......”
第二日，鹅毛大雪飘洒而下，掩盖了剑坛废墟和满地殷红的血迹。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李羡渔披了一身斗笠蓑衣，独自在洗剑池上泛舟，俊俏挺拔的身影惹得不少铸剑山庄的丫鬟驻足观望，久久不愿离去。
昨夜，孙仲乾为李羡渔梳理无相剑骨，整整一夜才勉强压下体内暴走的凛冬剑气，总算是有惊无险。
凛冬剑气还留有三分，但距离孙仲乾所说的期限只剩一日了。
一日之内如何能消化得了三分剑气？
李羡渔没来由的想起了二哥李初平给自己的留下的四个字：遇水当兴，所以大雪天才来这洗剑池泛舟。
三百余年积淀，洗剑池的池水越发冷冽幽深，深邃无影，斑杂剑气如烟雾缭绕湖面，终年不散。
在凡俗眼里，这不过是寻常雾气，比寻常阴冷些罢了。
但在李羡渔眼里，那盈盈剑气磅礴雄浑，正朝着湖中心方向汇聚。若将这些剑气比作一个天然剑阵，那湖中心便是阵眼，也是这座洗剑池的玄妙所在。
李羡渔撑一支长蒿，向青草更青处慢朔，小舟悄无声息消失在氤氲雾气里。
岸边，一袭紫衣披着狐裘，正朝雾气里观望。
杨启明踱步而来，站在她身后，轻轻拂去肩头雪花：“大嫂，是你将道教修阳神之法给大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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