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渔瞳孔微缩，难怪他们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调查青莲道人一案，又弄出一场掩人耳目的围杀，原来是有灭九族的勾当！
只是不知，大哥李听涛在此处落子时，是否早已得知其中猫腻，还是只是猜测？
李羡渔双指轻敲剑鞘，沉吟道：“前辈以为，如此珍贵的丹药，何人能长久服食？”
赵乡梓闻言呵呵一笑，老奸巨猾道：“少主心知肚明，何必问我。”
两人相视一笑。
京都，宫苑深深深几许。
这处红砖青瓦黄琉璃构筑而成的雄伟紫禁城乃是整个大周朝的权力核心，生杀予夺，九州沉浮，一言而决之。
而在偌大的紫禁城里，有一处宫殿最为人瞩目，最为人议论，最为人揣测，那便是皇储之所，东宫禁地。
檀香萦绕，龙纹梨花木床榻上，姬昌身穿杏黄四爪蟒袍、头戴紫金冠，闭目养神，盘膝吐纳。朝臣们皆言，当朝太子剑眉鹰目，中庭饱满，丰神俊秀、贵气逼人，是诸位皇子中与陛下最为相像的一位。
才初春四月天，宫中还在用地龙取暖，可东宫里早已停用地龙并用两只蟒纹青瓷大缸盛放冰块纳凉，嫣知不是服石体热的缘故？
姬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眸子，精益神满。
一名身穿道袍、风姿窈窕的女官款款走来，发带飘飘如羽化登仙，一双纤纤玉手捧着一个白玉托盘，托盘里盛着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
姬昌扫了眼那枚延年益气的丹药，满面春风道：“有劳灵玉仙师了，近年来多亏了玄阴宗的仙丹，本宫越觉体态轻盈，神满意足。”
女官缓缓抬头，眸光清冷不食人间烟火，五官若濯濯青莲媚而不妖：“太子殿下紫气盈身如皓月当空，灵玉不过顺天而为，顺道而行。”
姬昌眸中闪过一丝狂喜，旋即恢复如常，伸手拿过那颗丹药放进嘴里，吞咽而下。
灵玉亲眼见姬昌服食丹药后，收起托盘转身离去，衣袂飘摇间隐隐勾勒丰腴酮体：“待灵玉沐浴更衣后，再来与太子殿下双修。”
姬昌面色不改皮笑肉不笑，嗓音略带急切：“本宫静候灵玉仙师！”
待那抹倩影渐行渐远，姬昌收起脸上的笑意，双指塞进嘴里将那枚丹药抠出，随手扔进了痰盂。
他握了握被冻得泛白的指节，将一件大氅裹在身上，快步从后门走进内室。
内室里炉火融融。
姬昌长长舒了口气，围坐在炉火前搓着快要冻僵的双手，浑身发抖。
角落阴影里，一名身穿灰衣、须发皆白的老太监双手叠放在膝头一动不动，嗓音尖细道：“苦了主子了，每日都要受这没来由的罪。”
姬昌笑了笑，眸光映衬着炉火：“本宫不给他们个把柄，他们又如何下手？围城之道围三放一，万般防只能防不胜防，不如一疏。”
老太监微微点头。
姬昌将手放在炉火之上，眼眸微眯：“父皇说皇帝难做，坐龙椅如坐针毡，本宫来看，这太子才是天下最难做的，里外不是人。”
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姬昌继续说道：“那玄阴宗的人都查实了？”
老太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查实了，一共三十七人，三名凌霄宫长老，其余皆是不入流的歪门邪道，这些年在京都做下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姬昌点头：“先留着，等本宫那已经封王的大哥离京就藩那日，再一并杀了给他送行。”
老太监微微一笑，煞白的脸有些渗人。
姬昌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一月内大哥会乖乖去就藩？”
老太监摇头。
姬昌哦了一声：“那便只有一个法子能名正言顺留在京都了，真是狠心，难怪人家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
老太监唯有苦笑。
姬昌自顾自说道：“听说八弟和十一弟正撺掇着御史台联名参奏本宫偏信黄老，沉迷访仙求道，荒废政事，还拉拢国子监那一帮子呱噪学子在外替他鼓吹造势，真是幼稚可笑。怎得就不能学学我那三弟，在边关捞一些实打实的军功，又拜了个手握三十万铁骑的好师傅，将来一呼百应拥兵自重，才算痛快。”
老太监：“赵黄虎不会。”
姬昌笑了：“这倒是，本宫相信他对父皇的忠心。就算父皇让他砍了自己的妻儿，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说到这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皱起眉头：“你说这样的人，可不可怕？”
老太监依旧不发一言。
良久，姬昌看着炉火，没有吭声。
老太监沉吟道：“主人怎么不提四皇子？若不是他一力彻查黄河大坝溃堤案，主人也不至于被禁足。”
太子姬昌微微摇头：“本宫原本只觉得四弟只不过是自污其名以求自保，但从此事来看，他才真的是大智若愚。”
“虽然他彻查黄河溃堤案违拗了父皇，震慑了满朝文武百官，但父皇和百官偏偏对他无可奈何，这是为何？因为他处处占着理！”
“为受灾百姓讨回公道是天理人心，惩治贪腐官员是天理法度，整肃朝纲也是天理纲常，指责他便是有违天理，这便是四弟的大智慧。”
老太监眉头微皱：“如此说来，四皇子才是对主人最有威胁之人？”
姬昌笑道：“不，四弟虽有大智慧，但却无用武之地，反而最安全。”
“本宫听闻，父皇让他去京都郊外洛河行营统兵，但他却隐瞒身份做了一个小卒。此等心思气概，本宫不及。”
老太监眸光豁得一跳，面前炉火为之一滞：“军营之中小卒易死，不如......”
姬昌：“呵呵，徐振春你糊涂了！正是因为姬夜查看黄河溃堤案，本宫才被禁足，此时若是他死，本宫能逃得了干系？”
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太监竟是西厂厂公，天下武榜新晋第十人，徐振春！
徐振春立即跪下，灰衣大袖中伸出双手伏地跪拜，那十指指甲竟殷红如血。
当然不是学那深闺女子以花钿染指，而是以血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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