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一怒，敢叫天子血溅五步，杀不得你一介阉人邪！
赵灵安撒完了胸中怒气，将掌心城墙随意一扔，脚下千年雄关被砸得面目全非，旋即在众目睽睽之下理了理青衫袖口，飘然而去。
待那袭霸气青衫消失无踪，一众锦衣卫这才回过神儿来，纷纷兔起鹘落间从四面八方涌向城门废墟，手脚并用疯狂挖掘断壁碎石。
南宫清渊抹去嘴角猩红鲜血，脸色惨白如金纸，一双纤细素手上红甲断了三根。
若非徐振春及时出手，这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升迁为锦衣卫千户的红人早就被那袭青衫钉杀。
但南宫清渊看向废墟的目光中毫无焦急担忧，只是冷若冰霜，甚至有一丝晦暗莫名的隐隐期待。
漫天尘土里，一袭朱红蟒袍缓缓走出，刺目华发猎猎飘摇。在赵灵安以山岳怒砸之下，这位天下第十人竟毫发无伤。
南宫清渊眸中的情绪迅速掩去，取而代之的是担忧，他快步迎上前来，拱手道：“参见厂公。”
四周幸存的锦衣卫齐齐单膝跪地，喝道：“参见厂公。”
徐振春挥了挥衣袍，阴鸷眸光在南宫清渊那张妖娆祸国的脸蛋上扫过，轻笑道：“这一趟差事你办的很好。”
南宫清渊诚惶诚恐，立即道：“为厂公效力是卑职分内之事。只是此番设局委屈了厂公，怕是下一次武榜会被那赵长凌匹夫踩在头顶。”
徐振春无声轻笑，伸手将束发的杨木簪子递出。
南宫清渊立即接过那根朴素得不值半两银子的簪子，绕至徐振春身后，伸出纤纤素手熟稔为他簪发，杏眼含笑嘴角却是厌恶与阴冷。
这位权倾朝野更名震江湖的九千岁随意挥手，让锦衣卫褪去，沉吟道：“咱们挨了一刀的家伙，这点心胸就是被无数屈辱撑大的，区区武榜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天下悠悠之口咱家又何尝怕过？咱家若不把戏做的真一些，怎能骗得了赵灵安那老匹夫。”
“倒是你从始至终只在那些叛贼面前称赞赵灵安，只字未提同是十国名将的谢道林，堪称神来之笔，足以让那在战场上纵横捭阖但心胸却不开阔的谢道林心中埋下不平，让其生出与赵灵安相互争雄之心，只需稍加引诱，便可生出嫌隙，甚至祸起萧墙。”
南宫清渊将那一头华发簪好，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随即莞尔一笑道：“厂公谬赞了，清渊也只是跟您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
脸上虽笑，眼底却是越发阴冷。
徐振春明明早就赶到，却非要等到南宫清渊被重创后才出手相救，其中难道就没有暗含一丝警告的意味？
在西厂这座大染缸里，何处没有阴谋诡计，何处没有腌臜不堪，何处没有笑里藏刀？
徐振春沉吟道：“如今那魏婴已然取得了赵灵安等人的信任，这些叛贼的复国大计就要徐徐展开，是寿春或是应天......接下来你应该知晓如何应对。”
南宫清渊：“卑职明白。”
徐振春转身一笑，眼神隐晦盯着南宫清渊俊俏妩媚的脸庞，轻笑道：“眼下没什么要紧事，你随咱家回去吧，咱家亲自替你疗伤。”
南宫清渊闻言微微一颤，浑身冒出鸡皮疙瘩，生生压下心底厌恶脸上妩媚一笑道：“多谢厂公垂怜。”
......
李羡渔、萧关山与钱小乾一路进入宜春城。
李羡渔抬头望向这天下第一雄关的高大厚实城门，不禁暗暗咋舌。
如此雄关如何破得？
遥想当年，赵黄虎出兵伐魏，十万兵马还未踏过边界便头疼如刀劈斧凿，神医许青囊为其诊脉后不禁抚掌大笑道：“大将军此乃心病，莫非是忧虑宜春城难破否？”
赵黄虎闻言大惊，虎目圆睁道：“先生真乃神人！”
随即，许青囊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字，扬长而去。
赵黄虎旋即翻身下床，凝神看向纸上，只见那是一个“困”字。此后才有了十万铁骑困雄城的惨烈传说。
李羡渔觉得许青囊诊脉之说只是后人杜撰，究竟是谁献策围困宜春城，如今早已成迷，徒留下这座雄伟甲天下的古城去给后人评说是非功过。
萧关山满眼萧索不禁感慨道：“赵黄虎攻下此城却依旧沿用旧称，真乃杀人诛心的好手段！”
钱小乾闻言懵懵懂懂，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自八年前举家迁徙至此，我便觉得这一砖一瓦都很顺眼，城里的青皮无赖也无真正的坏心思，邻里街坊相交和睦，这里是一等一的好住处。”
萧关山闻言嘴角苦笑，不禁有些羡慕钱小乾的迟钝性子。
街上行人疏漏，城内黑甲比平时添了一倍，街头巷尾僻静处隐隐透出肃杀之气。
李羡渔嘴角噙笑与萧关山对视一眼，两人心知肚明，暗暗戒备。
正在这时，一声刺耳哭声从巷子口传来，底气十足：“爹，你死的好惨呐！”
“各位路过的大爷婶子，行行好赏几个子儿吧，我爹饿死了没有钱下葬呐！行行好打赏几个子儿，让我买个草席把爹葬了吧！”
李羡渔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在街旁乞讨葬父，他瘦小的身上裹着破烂麻袋，头发乱糟糟像是茅草鸡窝，眼泪汪汪捧着一只破瓷碗向过往行人乞讨。
旁边停着一辆破烂推车，车上躺着一名双眼紧闭的中年汉子。
李羡渔见状不禁心中嗤笑，这中年汉子显然是练过类似龟息屏气之法的皮毛功夫，虽然吐纳气息幽微，但落在四品武夫的耳中依旧清晰如钟鼓。
不肖说，这分明是两个博取同情欺诈银钱的江湖骗子。
而过往行人也都视而不见，还有几个青皮路过时朝这边指指点点嗤笑几声，显然对这类骗术早已司空见惯。
钱小乾眉头微皱走上前，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小乞丐的碗里，叮嘱道：“聋七，赶紧把你爹葬了吧，切记，城西那一片松林的山涧旁风水好些，前年我爹请风水先生看过，是百年难遇的吉穴。”
小乞丐看到银子眼前一亮，对钱小乾千恩万谢，吃力地推着板车欢欢喜喜地走了。
萧关山苦笑摇头问道：“小乾，那是江湖骗子。”
钱小乾痴痴一笑：“我知道的，上月是他爹装死葬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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